淮先离开金乌宫时没人拦他,尽管姜齐方把厉儿处刑之事说得像真的一般,可态度这般儿戏没准儿就是个玩笑。
即便是刑罚,厉儿这究竟算是什么罪行呢?眼下要是想给他治罪,不都是全凭那几个城卫的空话?尤其是棠静,城卫队长,虽没多大的权力,但这种小事上说黑便是黑,不会有人给他翻成白的。
前面淮先没有替厉儿在棠静那边说过话,如今若真是要罚,那就是棠静心里不高兴,或者,便是他背后的那家伙不高兴。
几日观察下来,姬子明确实是打算把棠静拉上去,随身带着,让人在宫中出没,在姜齐方眼前走动;先不论棠静到底用什么本事混进姬家,姬子明都是要往大殿上塞这个人了——想棠静新年时还是个城卫副长,这才几天,就能跟王熟络至此棠静必得领情,知恩图报,能在暗处,为淮先多考虑考虑。
否则,即便是姬子明双手捧上去,淮先也能把他拉下来。棠静按照与淮先的约定,不与淮先联系,更不会表现出二人之间有些牵连。是好事,但让淮先心里又没了底,若棠静彻底成了姬子明的人,而不再听他使唤,他会损失些什么?
相识不久的城卫队长,是不是个可以随手扔弃的东西?淮先端坐在马车里,隐约记起十夜市之后悄然跟随的英俊青年,提着个破烂似的面具,也敢爬上车来转眼间那青年便跟在别人身后,无意中看见,知其内情,却好像丢了什么似的,不禁失落。
淮先明白,有些东西,若是扔出去过,即便再捡回来,也与过去全然不同了。
也许是棠静,也许,是厉儿。
那个傻子,不知会不会在牢里纳闷,为什么这一次主人不来看看他,不把他带出去,让他受苦。如果他在牢里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议论,淮先宁可他根本听不懂才好,可千万不能埋怨他的主人啊
正想着,淮先觉得心里不踏实,吩咐车夫道:“从南边绕到广场那边走。”
金娄殿外的广场,一向是王城里罪人行刑之地,淮先怕厉儿真在那边。
可马车还没到广场,便停下了。“师傅!”外面人喊道,声音很是快活。
周喜午怎么会在这儿遇上?淮先心上有事,不容车夫与他纠缠,直接开了车门,看那在车下眼巴巴等着的青年:“喜午真是巧遇。”
“我想着去金娄殿找师傅,居然能在这边碰见!”周喜午一身青色衣服沾了土色,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这儿不该是师傅走的路啊”
管得真多。“喜午找我什么事?”此刻不想跟他多说,淮先打算直接走了。
“师傅感兴趣的事。”周喜午四下张望,语调神秘。
“改日说吧。”说着,淮先合上车门。一早被姜齐方唤到宫中,刚得知王有了继承人又被煽动着去照看仆人的事,他越想越觉得颠倒了次序,更别说再被周喜午牵扯到别的事上。
“师傅别急!”周喜午提高声音道,“我直说啦!是夷人之事!”
与夷人相关也有许多种,淮先不急于一时。
“上次师傅说过,我便混到他们城外的住所去啦!”周喜午不会放弃,他知道自己说的能吸引淮先,“见到他们的首领,还见到,上回跳舞的少年呢!跟他们聊了”
话未说完,车门又开了。淮先在里面瞥他一眼,道:“上来说话。”
他见到桐了?这么说来,淮先一想才发现,自从开猎祭一别,他没在王城里见过周喜午难道他都一直在夷人那边?
“过去都是在下面看着,今日总算坐到车上来啦!师傅你这里面挺舒服”
“那少年叫什么?”淮先打断他,以防他是为了混上马车信口胡说。
周喜午一踏上马车,便有阵阵陌生的香气传来,等他刚坐定,车里便全是那种气味;这是淮先不了解的香气,有些奇怪。
被这么怀疑,他却笑嘻嘻的:“师傅不信我?那我这边这么多消息,可就听不见了!”
淮先不理他,他就继续:“而且,若我说了名字,师傅怎么知道对不对?难道说,师傅早就认识他了?怪事!”
“喜午是想下去了?”
“不会,不会,”好不容易才上来的,怎么能轻易下去,“那个跳舞的夷人少年,叫‘桐’——妙得很,夷人的‘桐’音,跟我们的‘桐’字居然是一个意思!”
看来确实见过面。淮先让周喜午去学夷人语言,已经派上用场了。
“那他们涂阿多叫什么?”淮先还记得在丹合殿外见过那个首领,不凡之人,不容轻视。
“‘夸邦’,这名字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敢问了。”周喜午尽力发出了一个音节,有点不大地道,“虽然这夸邦事事都要听桐的意见,但再怎么说也是一族首领,我跟他也不熟悉”
“哦?看来,你是跟那少年的关系密切些?”语气平稳,可淮先知道自己心口颤了颤。若是喜午与桐走得近了
“虽算不上是朋友,但说了许多话呢!”周喜午有心,跟谁都能说得上话,语言不同也难不倒他,“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