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聂小唯顶着大太阳,失魂落魄地站在酒店外的路边。
他抬起手臂抹了抹眼睛,想起爸爸去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感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医院走廊中,无助地看着病房门口人进人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抓不住。
打从他有记忆起,爸爸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但那时心里是踏实的,不管怎么样家里都有个可依靠的后盾。爸爸少言寡语,对待他总是带着慈爱的微笑,上幼儿园时爸爸喜欢把他抱在腿上教他认字,从写名字开始。
“小唯啊,知道我和妈妈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因为你是我们唯一的宝贝呀!”
爸爸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唯一”两字。
上小学一年级后,爸爸的病情恶化,住进医院,聂小唯常常学校医院两头跑,趴在病床上写作业,他只觉得爸爸越来越瘦,但每次见他的时候都Jing神尚好。
后来有一天,有一天他正上着课,班主任忽然进来把他单独叫出去,让他去医院看看他爸爸,聂小唯不解的说他放学就去,班主任没再说说话,叹了口气把他送到校门口,聂小唯的二姨已经等在那里。
等他到了病房外,才隐隐意识到什么,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家里的亲戚全都行色匆忙,无暇理会他,他听到病房里妈妈的哭声,恐慌和绝望从脚底板向上升起,渐渐蔓延至全身。
突然有人狠狠拽了他一把——“让孩子进去啊,孩子不能不见他爸最后一面!”
他被推搡进病房,茫然地站在床边,爸爸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安然睡着,被单盖着他脖子以下的部位,细细长长的,聂小唯记得爸爸虽然瘦,但不是这样,好像只有一副骨头架子。
这个人是谁?他突然产生了疑问,是长得和爸爸一模一样的外星人么?
“小唯,快跟你爸说句话,叫叫他,啊?!”有人在旁边催促。
聂小唯动了动嘴,发不出一个音。
“快点啊!那是你爸,再不说他就再也听不到了!”
聂小唯感到害怕,他往墙角里缩。
这时不知道什么仪器发出了“哔哔”的响声,周围的人躁动起来,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记忆也像断片儿了似的,妈妈哀嚎一声向后倒在亲戚身上,医生挡在他前面,隔绝了他的视线,等他们离开时,爸爸的脸被白色的布单遮住,一片混乱之中他的手被二姨牵住,带他离开了病房。
直到出完殡,聂小唯才反应过来,他真实的,永远的失去了他的父亲。
后来他看到电视剧里演亲人离去的场景,死者临终前会说很长一段遗言,家人围着病床痛哭流涕,可爸爸走的时候,他们互相之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一个对视也没有,他懊悔地快要死去,如果那时能和爸爸说点什么,是不是他就可以多留一段时间?
命运是多么的残忍,人类在它面前是如此地薄弱渺小,无力抵抗,真正的分别不会有任何准备和仪式感,降临地令人措手不及。
现在也是一样,若是时间可以倒流,他绝不会说出那句蠢话
是他小心眼,是他胡乱猜测,闻显都把他叫到酒店了,他还要求什么呢?他怎么会有想和闻显谈恋爱的非分之想?他怎么会以为闻显对自己情有独钟?
你不过是他泄欲的工具罢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脑中说。
不是的,他无力地反驳。
他还记得他们之间那些缱绻的吻,还记得那个在商场闲逛的午后,还记得闻显给他发的照片,闻显只是在上床的时候有些粗暴罢了,后来不是一次比一次温柔了吗还有手机,对,闻显借给他的手机,他没有要回去。
聂小唯从包里翻出手机,飞快给闻显打过去,响了几声后闻显接起,还没等他开口,闻显的声音响起:“你烦不烦?告诉你手机我不要了,你是留着用还是扔了我不管,总之拜托你以后别再来烦我好吧?我们没关系了!”
“闻显我——”
电话被挂断了。
呵呵,还说不是。那个声音又说,充满了嘲讽。
有些真相是要经过扒皮抽骨的痛,才会血淋淋地曝露出来。
聂小唯怔忡片刻,呆呆地往路中间走了几步,身边突然传来汽车急促的喇叭声和巨大的刹车声,他吓得一哆嗦,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臭小子你他妈想死别找上我!背时鬼!”
他一下惊醒——他这是在干嘛?他想自杀吗?不,他不想死,他还有妈妈,妈妈还在家等他
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聂小唯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低烧不退,冯丹很担心,坚决不让他继续去打工,由于他的违约剩下的两百块薪酬也打了水漂,还好肠胃炎没再复发,聂小唯恹恹地躺在床上,中间他试图想给闻显发一条短信,发现手机已经被停机了。
开学那天他起晚了,到达教室时差点迟到,班里同学差不多到齐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暑假见闻,没人对缩着肩膀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