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午夜,溪潭镇下了一场雨,到现在镇上的石板路也还是shi漉漉地。
一辆骡子拉的平板小车,车上堆着应季的蔬菜瓜果,车头还坐着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
木质的车轮压过一滩水洼,趴在板车上小憩的赵红儿感觉到车子顿了一下,就听见前边拉着骡子的哥哥说:“林捕头,这么早就带着几位大哥出来巡逻?”
“咦?虎子你这是要去哪家送菜?”林捕头停下脚步,“这日子可对不太上。”
“哎,咱们镇上许将军家的小公子前日回来了,康伯叫我多送一回菜去。”十七八岁的赵虎生得高大憨厚,待人也很和善热情,非常讨人喜欢。
林捕头四十上下,搬来溪潭镇已经二十年,要不是他唯一的女儿已经嫁人,他倒是很想叫赵虎给自己做个女婿:“竟是许家的小公子回来了么?”
与此同时,许家老宅。
“绯祯姑娘,二少爷可在房中?”赵虎口中的康伯今年已经过了六十的寿数,身子骨却还很硬朗,举止间瞧着也十分得Jing神。
绯祯穿着一身浅碧小袄,坐在院门口打着一串络子,她闻言起身笑道:“芳哥儿这个时辰多半是在书房里读书呢,康管家您随我来吧。”说罢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引着康伯进了院内。
这小院在许家老宅的西边,紧挨着隔壁那一座陈旧的道观。
平日那道观里是没有人的。
绯祯与康伯二人才入院内,就看见一个青衣小厮上墙头,伸着脖子去看外边。
“南柯!”绯祯见状怒从心起,便斥道,“怎么恁地没规没矩?”
南柯被她吓了一跳,直接从墙头摔了下来,好在这墙也不是很高,他拍拍灰就爬起来了:“绯祯姐姐.......”
“你怎么不在二少爷处伺候着,还跑到这儿玩闹?”绯祯瞪着他。
南柯呆头呆脑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理由。
“我今早听见隔壁有了人声,才叫他探探,是不是有人搬进去了。”这时房中传出一道清越的少年嗓音。
许存芳听见了外边的动静知道南柯又被绯祯训斥了,刚搬了地方,他本就心思浮杂看不进去书,顺势放下了书卷,给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厮南柯解围。
“芳哥儿......”绯祯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康管家有事要禀告。”
许存芳这才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康伯:“康伯,有事儿咱们进屋去说吧,南柯,还不进来倒茶。”
南柯喜上眉梢地应了声:是,绯祯又瞪了他一眼,无奈道:“那奴婢去看看今个儿的菜送来了没有。”
“劳烦姐姐了。”许存芳笑道,“还要请姐姐瞧一眼隔壁是不是真的进了人,这道观日后若又开起来了,咱们怕是还要再搬一次院子。”
他回来老宅就是为了图个清净,好让自己能专心读书备考,若是隔壁的道观真的重新开张,香客往来必定会很吵闹。
到时候他免不了又要搬到别的院子里去。
许存芳与康伯前后进了书房,在一墙之隔的道观里,温兰泽蹲在墙角与自家小徒弟郁敏行大眼瞪着小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师父,咱们今早上动静很大吗?”
“”温兰泽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因为你吃太多脚步太重吗?”
郁敏行:“哈???”
大周自立朝以来已经过了五代,当今在位的明德帝年轻时,长居边关,故此很是重视朝中武将。
许存芳之祖父是正三品上的怀化大将军,如今荣养在家,他膝下两子,长子是正五品上定远将军,驻守在湘南,次子是许存芳的父亲,捐了个仁勇校尉的闲官,日日游手好闲,一事无成。
许存芳也是家中次子。
他上头有许二老爷原配妻子生的一姐存萱,一兄存荣,下头是同母的弟弟存英,还有继母生的小妹存薇。
没错,许二老爷共娶了三任妻子,许存芳的生母大童氏是第二任,她去世后,许二老爷就娶了她的庶妹小童氏。
许二老爷如今正跟他的外室打得火热——那外室的儿子只比许存芳小了一岁,上个月才入了族谱。
为了把外室和私生子接进府里,许二老爷在家中大闹了一场,生生气病了继母小童氏不说——她是许存芳生母的妹妹——还趁着老将军陪同皇帝狩猎,许存荣也当值不在家中的时候,找了借口把许存芳从京城赶回了老家。
要不是小童氏死死拦着,怕不是连年幼的存英也要被亲爹“发配”到这里了。
许家上一代走的都是武官的路子,许大老爷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嫁了人,许存荣体弱多病,走了科举的路子,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许存芳也是要科举的。
他四岁开蒙,已经读了十一年的书,才刚刚考上了童生,正准备着今年的乡试。
偏偏摊上了家里那一堆子烂事,让他没法静下心。
提了一篮子点心送去隔壁道观的绯祯,回来的时候遇着了来送菜的赵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