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早晚要来,与其一直头顶悬着把刀,江易安倒是更希望它能快点落下来,至少还能求个痛快。
老板下令提早收工,原本准备熬半个通宵的几个人从善如流地收拾东西都走了,江易安把工作室的门反锁好,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回去正色屈膝跪在了裴炀面前——头深深低垂着,两腿分开与肩同宽,手交握在背后,是个认错的姿势,“主人。”
“易安,”裴炀轻声叫他,他这个名字,无论是怎样的语气,叫出来总有点柔软缱绻的意思,在裴炀嘴里尤甚,只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声音的主人话里透出的森冷,“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是,”这话江易安认,所以没什么好辩驳的,“是易安不知好歹让您失望,易安请责。”
裴炀交叠着双腿,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距离跟他拉得有点远,显得更加不近人情,“那你说说,你都哪里不知好歹了?”
江易安不怕自述其罪,但他想起自己那天骗了裴炀,竟有些开不了口,想来想去,一阵不安的内疚大概都来自于裴炀曾不止一次给过的承诺——只要自己说了,他就信。
然后信了不止一次的谎言。
江易安轻缓无声地深吸口气,简短地回答道:“骗了您。”
裴炀不为所动,“还有呢?”
“与大少的家臣私相授受,不遵主命,助其逃跑。”
裴炀还是不满意,“就没了?”
江易安低着头眨眨眼睛,还有吗?
见他一时无语,裴炀也一阵烦躁,他不轻不重地踹了江易安一脚,踹得他身子摇晃了一下,又很快稳住了,“我说没我命令不准你走出家里半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是吧?!”
“我知道。”裴炀明明早就知道他说谎了,可是却还相信,他不止相信,他还用自己的方法给他加了一层保护罩,但中间的种种方法手段江易安无法认同承受,所以裴炀忽然把这事儿拎出来说,越发地让他不知所措,只好又请罚道:“易安违令忤逆,请您重罚。”
有一瞬间,裴炀其实想问问易安,让你信我一次怎么就这么难。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他和江易安的这种关系,早就没有什么信不信任可言了,无非就是君臣主奴的关系,哪怕想的再多,也是多说无益。
“好,”裴炀咬着牙点点头,率先站了起来,“你说吧,我怎么罚你能让你长记性?”
江易安想想自己这几大条,觉得不说点狠的这事儿接不过去,他沉yin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对裴炀建议道:“主人将我退训吧。”
“退你回训练营?”裴炀想也没想,“不行,换一个。”
“那易安去刑堂,让刑堂师傅量刑?”
“不行,我还等你伺候呢,不想见血。”
江易安这才反应过来,裴炀这明明是心里已经有打算了,随即恭谨地低声道:“主人想如何罚,易安不敢有违。”
裴炀的声音在头顶想起,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意味儿,“你想好了?”
易安俯下身去等候发落,“请主人发落。”
江易安看不见的地方,裴炀玩味儿地笑起来,“别后悔。”
裴炀举步从椅子边离开了,江易安没有命令不敢起身,仍旧艰难地维持着分腿手背后的叩首姿势,裴炀径自走到刚关机的摄影器材边上,把摄像机重新打开,把相机的三脚架也重新支上了,回头看见这木头还在那里跪着,只好喊他,“愣那里干什么?过来!”
易安起身看见裴炀在摆弄那些器材,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好,果不其然,等他走近,裴炀一指前面背景板,“站过去。”
原本做好了流血不流泪准备的江易安瞬间就差点泪洒当场
摄像器材原本都是调好的,根本不用裴炀再调试什么,打开录像傻瓜式Cao作就可以,裴炀想了想,拿过相机把镜头盖打开,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也来给你拍组写真吧。你不是说你没兴趣吗?我们让镜头来记录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兴趣’。”
江易安局促地站在中间,身后幕布连着脚下都是明晃晃的白,他站在其中,站不是跪也不是,“主人”
“你不是经常来看你手下那些艺人拍照吗?怎么拍你学也能学会了吧?实在不行,刚才那男的我看着就挺浪的,你回忆回忆,学着样儿浪一个给我看看。”
江易安这样的人,他哪里会浪。
他有史以来面对镜头第一次尴尬僵硬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裴炀把相机也调好了,不耐烦地放下了相机,“我只给你三秒钟,你有几次在三秒之内没达到我的要求,过后我就发你几张写真到网上去。当然了,为了我们裴家的脸面,我会把你的脸大码的,只让网友都对你的身体评论一番就好了。”
江易安嘴唇翕动,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主人”
裴炀根本不理他,径自默数了三秒,而后点点头,对幕布前的人玩味儿地笑了一下,竟然语带鼓励,“很好,你为自己赢得了第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