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炀是在准备跟未婚妻跳第二支舞的时候接到家里菲佣打来电话的。电话里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跟他说江易安被大哥的人带走了,他慌得回身之际不小心撞上了侍者,碰翻了托盘上的酒杯,他眼疾手快地躲了,结果那酒洒了他未婚妻一裙子。
舞是没得跳了,结果他连陪未婚妻走到更衣室那边安抚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敷衍地道了歉,嫌弃他爹给他安排的那个从不违章的模范司机碍事儿,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自己开车直接就奔着裴铖的住处过来了。
一路上恼恨不已,恨明明自己千防万防,明明把所有脱身的可能都给了江易安,那人却不肯相信自己,宁可只身一人闯裴铖的阎王殿,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来知会自己一声。
来的一路上,他好几次都想像现在这样,干脆借着大哥的地方,给江易安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满心失望愤怒泄气,根本不想再跟江易安有什么好儿了,就想跟着裴铖对林疏一样,彻底毁了这个人,也不错。
然而舍不得。
毕竟是曾真心喜欢了才想方设法去追求的人,当年虽然没追上,但裴炀也没放下,他如果放下了,其实根本就不会再要江易安来自己眼前看着添堵。
他如今这样,并非睚眦必报,只是始终咽不下当年那口气,始终不甘心,始终有所求。
因为求不得,所以才泄气得恨不得两败俱伤了才好
到了这个份儿上,装腔作势是装不下去了,裴炀原本存了恶劣的心思,报复他大哥揪着江易安不放,他就非得在这儿坐着看林疏痛苦辗转,他起先已经把林疏的罪名抬了上去,为的就是不给裴铖台阶下,非让大哥也看着身旁的林疏生不如死,还碍着自己在旁边的关系,不好轻易松口饶过。可是这会儿,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满心燥郁地掐掐眉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我回去了,你们继续。”
他说着就走,走了两步察觉身后没动静,一把邪火烧得他声色俱厉,霍然回头朝还傻愣在那的江易安喊:“还不滚过来?!”
江易安被他喊得一哆嗦,连忙想站起来,旁边的裴铖却出声拦下了,“你走就行了,江易安得给我留下。”
裴炀没好气地看着他大哥,“凭什么?!”
“他有话说,你来的时候被打断了。”裴铖好整以暇地提醒易安,“要走,至少把话说完。”
把话说完,哪里还能走得了?
裴炀来的一路上都想教训江易安,飞车到了裴铖这里,一枪轰开门锁之前,其实已经站在外面耳朵贴门上听了半天了,如果不是最后听见江易安万念俱灰的喊的那一嗓子“我说”,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现身。
裴炀就是为了阻止江易安招供,情急之下才打了一枪,这会儿人已经在这里了,更不可能让他大哥如愿。
“哥,”裴炀看着还老老实实跪在原处的江易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两步走回去恶狠狠地把江易安拽起来,力气大得大概把江易安胳膊掐出手印来,“上次家宴我就跟你说了,你要有证据,江易安随你处置——可是你有证据吗?”
裴铖没证据。
他的人后来查出了林疏逃走的路线,就是利用江易安的娱乐公司作掩护跑的,说江易安没参与其中鬼都不信,但是让裴铖也感到意外的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他的人掘地三尺,竟然没找到半丝证据。
江易安的谨慎让裴铖心惊,裴炀这个不成器的傻弟弟也让裴铖感到无奈
一向杀伐果断的裴大少对别人再怎么狠,对着自己亲弟弟也是没辙,这里人多,他从不当着外人面教训弟弟,被裴炀这么横冲直撞顶了一句,深吸口气,竟然也忍了下来,“裴炀,”
“哥,”大概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裴炀根本不给他说服自己的机会,立刻打断了他,“既然没证据,林疏也回来了,这事儿我看就这么算了吧。你想问什么,我回去帮你问。但江易安好歹是我的人,没道理在你这儿被审问。”他说着,上前两步挡在了江易安身前,“你管好你的人,我管好我的人,我们兄弟俩分工明确一点,不行吗?”
要是没外人,裴大少估计都能扇他弟弟一巴掌了。
可惜裴炀从小到大,家里从上到下没人舍得碰一根指头,混不吝的性子早就养成了,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裴铖只能自己咽苦果,骂也没骂出一声,眼睁睁看着混账的裴小三儿带着他那闷不吭声的锯嘴葫芦,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