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后,和风澹荡,日光融融。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醒来时,正好侍仆把汤药煎好了送过来,申屠枭接了回房,亲手喂成锦吃。
成锦嫌这药苦,申屠枭就又叫人拿了蜜饯果子来。
“这蜜饯的味道我不喜欢”成锦腻到申屠枭怀里,顺手拈了颗蜜枣喂他,“这样,你吃一颗甜果,我喝一口药,然后你再亲我一下,如此便不苦了!”
申屠枭笑着在成锦鼻尖上轻刮了一记,“吃个药还耍花头。”
说归说,做归做,两人一口接一口的,倒是亲得不亦乐乎,尽把一碗黑糊糊的苦药汁喝成了蜜糖水。
喝完药,申屠枭抱着成锦温存了一会儿,又哄他躺下休息。
“我不困”
“不困也再歇会儿,我看着你。”
成锦抓着申屠枭的衣袖,满面愧色道:“公子来此处本是取乐追欢的,如今却反过来要侍候人,叫成锦好惭愧”
“小傻子,该惭愧的明明是我才对这样,你多对我笑一笑,我便算是取到乐追得欢了,如何?”
成锦盈盈一笑,一双眼,两弯月,难得显出几分少年的稚气。他拉起申屠枭的手,手指一根根扣牢了,亲昵地贴在颊边。
申屠枭替成锦掖了掖被子,静静守在床边。
成锦闭上眼,脑袋里昏昏沉沉,思绪拉长了,渐渐飘回到过去:十二岁那年,他卖身入金玉楼。虽天生一副好皮囊,却在诗词乐艺上毫无天分,只好专门去学那取悦男人的手段,盼着将来在玉宴上打出身价,慢慢攒到足够的银钱,替自己赎身,然后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置备些田产,下半辈子也好过些安稳平淡的日子。在金玉楼这么些年,也不是没受过苦楚,但大体而言还算衣食无忧。唯有在病中时,尽管也有大夫来看,有人伺候喂药,但决计是不会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时时守在身边照顾周全的。丹若一向同他最是要好,但身为金玉楼的红牌小倌,哪里抽得出许多工夫来陪他。丹若离开以后,更不必说。寒灯长夜,一人孤零零卧于病榻,只觉得自己随时会死。双亲已逝,唯一的好友又远走他乡,便是当下就死了,只怕连个哭坟的人都没有。楼里所谓“契父”,顶多也只会因失去一棵摇钱树而掉几滴眼泪罢了,等来了新人,过个一年半载,哪里还会有人记得他?
不单单是他,这里许多人,个个如此。
这些年他冷眼旁观,在这样小小一座楼里,也不知有多少被辜负的深情,被践踏的真心,或为世俗所累,或为命运所弄,一个个故事,喜少悲多,偏生出那样多痴子,傻子,疯子婊子和嫖客,许多时候也不知哪个更无耻,哪个更绝情?
成锦看得愈多,内心反而愈是平静。
即便是如今,便是如今
成锦将那宽厚温暖的大手紧攥在手里,胡思乱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还发了许多零碎又无章法的梦,有关于过去的,也有关于将来的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时分了,脑袋倒是不再昏沉,只是浑身汗黏黏的,十分不爽利。
手里也空空的。
一丝清淡的墨香萦绕鼻尖,成锦抬头往帘外一看,就见申屠枭正伏在长案边,执笔写着什么。成锦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默默走到他身边。对方似是太过专注,连旁边来了人也没察觉。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南馆用功做学问的。”
耳边传来轻笑,申屠枭立即搁笔,起身关心道:“身上可好些了?”
“出了身汗,好多了。”
申屠枭额头贴上成锦的额头,见热意退了,心中当即松了口气,暗道那方子果然见效奇快。
见成锦一双剪水瞳眸正脉脉望着自己,申屠枭情不自禁低头亲亲他的眼角,夸道:“你眼睛可真好看。”
“只有眼睛好看么?”
“鼻子也好看。”说着又亲亲那挺翘的鼻子。
“嘴巴也好看。”再亲亲鲜红的小嘴。
见申屠枭愈发要与他亲近,成锦推拒道:“离我远些吧,瞧我这一身臭汗。”
“怎是臭汗,岂不闻‘香汗轻轻透衾shi,含情欲起娇无力’?美人之汗,自是香汗。像我这般的,才叫臭汗。”
成锦摸了摸男人黝黑的脸颊,笑道:“我道申公子为何黑面黑皮的,原来都是肚子里的墨水渗到外头来了。公子出汗,那定是墨香满室。”
申屠枭天生皮肤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墨水皮”形容他,倒让他受用得很。
“小嘴真甜”
“要不要尝尝?”成锦双手攀上申屠枭的肩膀。
申屠枭可不跟他客气,一把给人揽过来,压得成锦整个腰身都往后塌了下去。
直到给他尝了个够,眼看就要起火,成锦突然后退一步,笑道:“奴家还是先沐浴一番,公子莫要进来。”转身几步,掀开珠帘,又回头朝申屠枭眨眨眼,重复道:“公子切莫要进来”
然而这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申屠枭哪里会懂其中欲拒还迎的情趣深意?他听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