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沈榕贞的小院子的,他像个被人Cao纵的木偶一般,直愣愣穿过斜柳枝巷狭长的巷子,最后走到了外面的长街上,站在路边发呆。傍晚的街上来往的人还很多,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呼朋引伴,要去酒馆坐一会儿,歇一歇,摆摊的小贩则挑起了担子,要趁着夜色未浓,赶回家去......人人都知道要往哪里去,可是聂九不知道。
他不想回家,老头儿虽然嘴硬说不要管他的婚事,可也忍不住时常要来问一问他,该如何说呢?儿媳妇突然变成了男的?娶不回来了?
命运好像给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装满了黄连水,苦得发涩。诚然,自己是可以转头就走,另外寻一位姑娘成亲生子,就当这点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忘掉就是了,可,沈榕贞要怎么办呢?
他自是没办法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生活的,在沈家十几年扭曲的经历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他曾经是真心实意以为自己是女孩子的,可他也做不成真正的女子,他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自有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被他吸引,难道就像今日一样,此次都拒绝吗?人家会怎么看她?往后她该如何在这里立足?孤零零一个人,被杨二那样的人盯上,去欺负他怎么办?
还有,他来阳安城之前的经历......说起来轻描淡写,聂九却不敢真正去想他到底受了多少苦,竹子是最韧的,却能打断好多根,那沈成业......究竟是如何下得了手的?光是听沈榕贞说起这段,聂九就已经恨得齿根发冷,恨不能立刻冲去沈家,将打过沈榕贞的沈成业,还有那些丫鬟仆人,统统揍一顿,方能解了心中郁气。
不知在路边站了多久了,胸中那股郁结的闷气依旧没有散去,倒好像是越发浓厚起来,不远处传来喝酒的人们嘻嘻哈哈的喧闹声,聂九心中一动,朝着酒馆走了过去。
走进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热烘烘的酒气,熏得人头脑发晕,酒馆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聂九被吵得直发晕,本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坐着,却听得有人高声叫他:“九哥!九哥!来这里!”
原来是丁旺他们一群人,除了他,还有何勇和另外几个面熟的年轻人,都是经常和丁旺他们一起玩闹的,聂九默不作声坐了过去,伸手拎了个酒坛,仰头就往嘴里灌。
“九哥,又去找沈姑娘啦!我说,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我娘说今日去帮你说媒的,嘿嘿嘿......”丁旺颇猥琐地挤挤眉眼,周围的人会意的一起哄笑起来,聂九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专心灌酒,听得他们说“喜酒”,突然站起身来,将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一手掏出钱袋来拍在桌上,大声说:“今日的酒,我请了!不醉不归!”
酒馆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起哄声,纷纷向聂九道谢,不断有人端着酒过来敬聂九,丁旺他们不明所以,只当聂九是太过高兴,于是也都嬉笑着叫老板拿了更多的酒水来,一杯接一杯地吞下去。
喝到最后,大半个酒馆的人都已经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酒馆老板怕一群醉鬼看不清路跌进河里淹死,只得遣了伙计一家家的叫人来接。那时已是大半夜,聂松被叫醒说聂九喝醉了,让聂松请人去将他抬回来时,聂松心里莫名咯噔一声,心知聂九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聂九因着练武,一向对自己很是克制,酒是很少沾的。聂松将他接回来,眼见着他醉得睡着了,还皱着眉一脸愁闷,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老头儿也无心睡觉,合衣在聂九床边坐了一夜。
聂九难得的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时头痛得快要炸掉了,闭眼揉了好久,也没缓和些,本来醉晕了暂时忘却的烦恼又全都涌了回来,更是加剧了头痛,他没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仰头躺倒下去。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他爹的声音突然响起,聂九惊得立刻坐起来,这才看见聂松坐在不远处的桌边,一手撑着头,一手玩着一只细瓷的小茶杯,正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
“说吧,什么事值得你醉成这样?”
聂九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跟他爹说,沈榕贞苦苦隐瞒着的事情,他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说给人听。聂松见他神情郁郁,又不肯开口说话,只当是他与沈榕贞拌了嘴吵了架,便劝他大度些,脾气不要太犟,凡事让着些沈榕贞,服个软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聂九没Jing打采的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爹的话,一颗心却早就飞到了斜柳枝巷尾的小院子里。
他在做什么?身体好些了吗?昨天沈榕贞被他与林宣打架气得晕倒的情景时不时就浮现在眼前,那一瞬间心脏猛然缩紧的感觉还那样清晰,眼见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去,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就像是,再也不会醒来了......呸呸呸!聂九小小的抽了自己一个小巴掌,这样晦气的想法,不许再有了,他会长命百岁的,会的......
聂松在一边看着他走神,摇了摇头,起身背着手走了出去,聂九浑然未见,宿醉后的头疼依然不肯放过他,一些若有若无的念头在脑海里漂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