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帕子拿来......”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闪开!碍手碍脚!”
......
沈榕贞脑袋被马踢了一样疼——虽然他没被马踢过,昏昏沉沉的,眼前也还是像蒙着一层黑纱,看不真切,身下是自己熟悉的被褥的味道,应当是在自己床上。他努力回想,似乎,聂九跟什么人在打架,再之前,那个叫林宣的大夫,质问自己为何男扮女装......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提起来似的,猛地坐起来,聂九忙伸手将他扶住,柔声问:“榕贞,榕贞,还好吗?”若是沈榕贞清醒着,便能发现聂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可惜他还晕晕乎乎的,只知道死死捉住聂九的手臂,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还说不出来。
“哼。”林宣朝聂九翻了个白眼,不住去揉自己身上被聂九打到的还在疼的地方,这混蛋下手太黑,若不是自己平日里也勤加锻炼,怕是要被他打死。但聂九就只当没看见,柔声哄着沈榕贞,想叫他再喝些糖水。
糖水调得太浓,沈榕贞喝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心口腻烦得想作呕,好不容易才压下去,这时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细看了一圈,确实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林宣带来的小厮扒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林宣站在不远处,一脸愤怒,聂九坐在床边,自己则歪在他的怀里——怀里!沈榕贞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安稳的心跳又失控了,嗓子眼里像堵着一个放了三天的干馒头,吞不下吐不出,噎得慌。
“没事了,林大夫说你就是太久没吃东西,饿着了,天气又这般热......”聂九絮絮叨叨的叫他要好好吃饭,沈榕贞却满心惊恐,不住去看林宣,生怕他会在聂九面前开口说出自己的秘密来。很快,聂九也发现了他并没有在听自己讲话,便止住了话头,有些失神地沉默下来。
“咳,你......”林宣清了清嗓子,像是要说什么,沈榕贞急忙开口道:“不要!我有苦衷的!我、我没有所图......求求你......”不能叫林宣说!宁愿自己向聂九坦白,也不能让他认为自己是故意隐瞒!
聂九看看他,又看看林宣,显然是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脸色更加难看了。林宣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看了一眼聂九,转身就出去了,不知道为何,聂九觉得那眼神像是对自己的同情一般。
本来因为沈榕贞的晕倒而偃旗息鼓的愤怒瞬间又被点燃了,他冲着林宣的背影叫道:“喂!姓林的,我跟你的帐还没算完......”
“九哥!”沈榕贞打断他的话,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九哥,你让他走,我有话跟你说。”
聂九突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直觉的想去阻止沈榕贞。“那什么......我去托三姐帮你炖点汤,你再躺会儿,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好不好?”他心里慌得厉害,沈榕贞的眼里含着泪,那里面好像有无尽的悲伤和绝望,光是看一眼,就已经叫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绞起来似的难受,他有些不敢去想沈榕贞到底要说什么。
他起身想走开,但沈榕贞已经拉住了他的手,颤声说:“九哥,我......我对不住你。”
聂九以为沈榕贞要说的是他属意林宣而拒绝自己的事,一时心里铁烙般滚烫烫的难受起来,他努力挤出个笑来,让自己不要显得那样凶恶,低声问道:“你是、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吗?”
沈榕贞愣了一下,随即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他大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大哭的冲动,尽力平静道:“九哥,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也......我也......可是,九哥,我是、是男子。”
有好一阵子,两人谁也没说话,沈榕贞闭着眼,死死揪住身下的被褥,根本不敢去看聂九的表情,眼泪成串的往下掉。聂九则是一脸的迷茫,好像沈榕贞刚刚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懂。
“哈,哈,你、你说什么呢?要不我再叫林宣来给你看看?刚摔了一下,可别摔坏了头。”聂九哈哈干笑两声,但看沈榕贞认真到绝望的表情,他终于意识到沈榕贞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懂,榕贞,我不懂......”
沈榕贞睁开泪眼,很响的抽噎了一声,他吸了吸鼻子,说:“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九哥,我跟你一样,是男子,我、我......”
再多的,也说不出来了,他被父亲从家里赶出来,一路吃尽了苦头到了阳安城,却没能如愿找到自己母亲仅余的亲人,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绝路,又遇到了聂九。一颗种子悄悄发了芽,本来能长成并蒂莲的,此刻,正被自己生生折断。
他突然开始想以后的事情,还留在阳安城吗?留下来,眼睁睁看着聂九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或是离开,离开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难以忍受的沉默再度笼罩了两个人,沈榕贞坐在床上,呆呆看着蚊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