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绪不敢看沈烛音,又忍不住想看她,“送给鹿道真人的金子我也准备好了,会让人提前搬上山,你们放心前去便是。”“好。”“嗯……”言子绪眼神飘忽,绞尽脑汁想要多说几句话,“此后若遇上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写信予我,在下定会竭尽所能。”谢濯臣轻笑,“好。”言子绪双手背在身后交缠,“不过有谢兄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当然了。”沈照捧脸附和。言子绪神态始终不自然,“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明早我再送你们。”他磨磨蹭蹭,走出门只要几步,但脚步放得很慢。谢濯臣回头看了一眼,沈烛音揪着他的衣角,神情忧虑地看着言子绪的背影,一副想站起来又不想站起来,想说话又开不了口的纠结模样。“言子绪。”“啊?”终于等到一声唤,言子绪连忙转过来。但叫他的不是沈烛音,是谢濯臣。“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若行商道,务必小心谨慎。”“谢过谢兄提点。”谢濯臣无声叹了口气,“大概半个月后,我们会回到书院。你若遇上难题,身处困境,可以来信。”“真的吗?”“当然了!”在他的期待下沉烛音终于出声,别扭地躲在谢濯臣身后,大声强调:“朋友嘛。”“好。”豁然开朗,言子绪松了口气。待他走后,谢濯臣用手背将沈烛音揪他衣角的手打掉,没好气道:“满意了?”沈烛音歪头看他,嘴角含笑,“你今日心情挺好?”“哪有。”谢濯臣偏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沈照在旁怔愣,不和平常一样吗?哪里看出来心情好了。沈烛音轻哼,“我又不是 心结融雪天路滑, 纵使再有经验的车夫,在如此情况下赶路也避免不了颠簸。在回鹿山的马车上,车里的人不得不听从车夫的叮嘱, 牢牢扶住车窗,避免突然的一震,在车里摔得狼狈不堪。沈照扒着窗边,纹丝不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熟睡的沈烛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她真的有梦魇症吗?”沈烛音自启程便开始睡觉,刚开始路况良好, 她睡得安稳也不奇怪。可越往后马车震得越来越厉害, 她竟还能睡得香甜。沈照觉得不可思议。全靠谢濯臣一手扣着她的腰,才没让她从座位上滑下去。他若松了手,她能直接滚出马车。“可能累到了吧。”谢濯臣眉头微蹙, 她这些日子光守着他,没怎么吃没怎么睡,如此倒也不奇怪。只是……他是不是真饿着她了, 这腰盈盈一握,还是穿着厚衣裳,未免太细了些。沈烛音难得睡个安稳觉, 在梦里憨笑,全然不知处境。抵达鹿雾山山脚是在一个晴朗的晌午, 鹿山的天气没有扬月城那般寒冷, 他们下车时颇为Jing神。沈烛音伸着懒腰, 松着筋骨, 为接下来徒步上山做准备。谢濯臣在旁交待沈照, 告诉他不用跟着上去,在山脚等待或者自己先回去都可以, 毕竟于他而言上山并无意义。“其实……你也不用麻烦,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沈烛音小声道。传闻中鹿道真人有半仙之名,万一可以解释重生之事,阿兄在她左右反而不方便。何况还要平白吃那万道台阶的苦。谢濯臣瞥她一眼,“我不能去?”“不是不能,是没必要。”沈烛音立马解释,“后面还要一拜一叩呢,我是病患可以不用,你要陪我还得受这个难,岂不是很委屈?”沈烛音唉声叹气,“再说也不一定能治好,若是让你白走一趟,白费功夫,我会很愧疚的。”“那你就愧疚好了。”谢濯臣冷不丁道,并没有半点考虑她的建议的意思。沈烛音:“……”
不再多嘴。沈照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停留,心生羡慕。“怎么了?”见他久久未动,谢濯臣又折回问道。沈照欲言又止。“你该不会也想上去吧。”沈烛音凑过来,“这高阶是为了检验求医者的诚心,又不是供人玩乐。”沈照怔怔抬头,“若我能陪公子上山,是不是证明我也有那样的诚心,公子可会像对待小公子那样,无论怎样,都不会将我当物件一样随意丢弃呢。”两人都因他突然的认真愣了愣。谢濯臣率先反应过来,依旧神色平淡,“若我说会,你便信了?”沈照点点头,“公子说会,我就会信。”“愚蠢。”谢濯臣背过身,迳直往山上走。沈照rou眼可见地落寞,沈烛音见他如此难过,张嘴要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比他还要不知所措。不料谢濯臣走出几步又顿住,回头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打算耽搁到天黑吗?”“来了!”沈烛音急忙跟上,拽上满是茫然的沈照,小声替谢濯臣回答:“他会。”这并非虚言。沈烛音记得,上一世的沈照对阿兄忠心耿耿,阿兄同样不曾放弃他。有一回任务危险,沈照重伤而归,大夫都建议准备后事了,可阿兄就是要吊着他的命,取来二皇子的救命药,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二皇子还因此事和阿兄生了嫌隙,说那不过是一个护卫,死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阿兄说:“他不一样。”谢濯臣走在前面,沈烛音和沈照在后窃窃私语,“他救过你命吗?你那么信他。”沈照在这一瞬间回顾了他颠沛流离的长大过程,出生被父母弃、当乞丐被同伴弃、当小偷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遇到公子那一天,他慷慨地赠予钱财,真诚地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流浪。那是他第一次感觉,活在这个世上也不全是糟糕的事情。“可能吧。”他学着谢濯臣的样子,淡淡道。同时加快脚步,超过沈烛音,紧跟谢濯臣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