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舍房,谢濯臣进门后便将沈烛音放下,让她倚在桌边等待。门口的言子绪腾空的一只脚迈过门槛又收回,犹豫不决。被沈烛音疑惑的目光注视良久,他才望向谢濯臣,礼貌问道:“我可以进来吗?”沈烛音“噗嗤”一下笑出声,被谢濯臣瞥了一眼才收敛地捂住嘴。“还要我请你吗?”谢濯臣头也不回。言子绪小心翼翼跨进屋内,没走两步又听见谢濯臣一声冷冷的“等等。”他立刻僵直身体不敢动弹。“把门带上。”“哦。”言子绪松了口气,“好。”沈烛音抿着嘴,开怀得不像刚刚被揍得找不着北的人。“不疼了?”谢濯臣在她身边坐下,抬起她受伤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褪去鞋袜。沈烛音突觉一股凉意,暴露在空气中的右脚不自觉动了动脚趾。谢濯臣像是看不惯她这样调皮,捏了她红肿的脚踝一下,她立马疼得嗷嗷叫。他却笑了。“上药,忍着点。”“哦。”沈烛音表情凝重。谢濯臣朝言子绪伸手,后者十分麻利地给他递上药膏,同时献上真诚的笑容。言子绪一整个心虚的紧绷状态,心里安慰自己,毕竟把人妹妹连累得差点破了相,自己受点气也是应该的。何况是谢濯臣这么个狠人。不过他也很疑惑,说沈烛音怕谢濯臣吧,她敢让他给自己捏脚上药,全程伺候,说她不怕他吧,她平常在他面前又怂得声都不敢大。“啊……”沈烛音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疼……”“不疼怎么长记性。”话是这么说,语气也冷冰冰,但谢濯臣还是降低了手上力度,轻柔了许多。沈烛音急着分散注意力,看向假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言子绪,“你不上药吗?”“我……”言子绪看谢濯臣脸色,后者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我皮糙rou厚的,不着急。”“不着急就先说点正事吧。”谢濯臣一心二用,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要算账了,要跟他算账了,言子绪心里着急,觉得先低头为强,于是趴地上五体投地道:“抱歉!”谢濯臣:“……”沈烛音笑出了声。“只是如此吗?”一想起事情经过,谢濯臣便气上心头。“任凭谢兄处置。”言子绪面朝地面,十分虔诚。沈烛音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不是滋味,虽说商人地位不高,但他可是首富家的公子哥,竟能做到如此低三下四,想来在家中也是倍受打压。想到此处,她硬着头皮扯了扯谢濯臣的衣角,眼神央求,小声强调,“他是我的朋友。”那种闷闷的感觉又来了,谢濯臣稍一用力握住她的脚踝,她立马只顾着疼去了。言子绪耳不聪目不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迟迟等不来谢濯臣的“审判”,感觉自己离“死刑”不远了。“我们做笔交易吧。”“啊?”他如获新生,惊愕抬头。沈烛音困惑地动了动脚趾。谢濯臣稳着心神,不紧不慢道:“你若愿意,半月之后书院假期,我可以带沈烛音跟你回言家,替你找回清白。”两张茫然的脸犹如听天书一样呆呆地望向他。“作为交换,你要在事后,带上一箱金子上鹿雾山,替我们求见鹿道真人。”“你怎么了?”沈烛音反应了过来。鹿道真人是世俗口中的神医,隐居鹿雾山,得见他的代价是一箱金子。“不是我。”不是他,那就只能是……言子绪睁大双眼,望向沈烛音,声音颤抖,“你……你怎么了?”求见鹿道真人的门槛太高,除了金子还有上山的万道台阶,最后一百阶需一拜一叩,据说是检验求医者的诚心。换句话说,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找他。“我?”沈烛音眨了眨迷茫的眼,“我怎么了?”
谢濯臣的目光扫过言子绪,斟酌着能不能让他知道,可若沈烛音真的喜欢他,这便不能是秘密。谢濯臣沉声问:“你是不是,总做同一个噩梦?”沈烛音愣了愣,“你……你怎么知道?”“半夜总要哭,喊着……”谢濯臣顿了顿,“我又不是瞎了聋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梦魇总让沈烛音半夜惊醒,谢濯臣在她的梦里反反覆覆被大火吞噬。她一身冷汗醒来后总要看到他安然无恙才能放心,每次他看起来都沉睡着,她以为自己没露什么马脚。而谢濯臣常常被她半夜一声惊慌的“阿兄”叫醒,他起初以为她只是到了陌生地方不习惯而做噩梦,后来发现她睡梦中的反应、无意识喊出的话,每次都一样。就好像他反覆在她的梦里死去。“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言子绪微怔,呆愣许久才消化他说的话。“我……”他终于直起腰,“没问题,但……一定要半个月后吗?我可以同时给我们三个人请假。”“这点质疑都受不了。”谢濯臣轻哼一声,“就算是在废物里,你也废得很突出。”言子绪:“……”垂下脑袋。这话未免太过伤人心,沈烛音再次扯了扯谢濯臣的衣角。她不掺和还好,这一瞬间谢濯臣幻视出可能的以后。这两个人要是真成了亲,言子绪左护不住自己,右护不住沈烛音,但凡遇事只能让沈烛音或低眉顺眼,或哭哭啼啼地来求他……谢濯臣的语气当即恶劣,“没别的事你可以滚了。”言子绪没说话,最后看了沈烛音一眼便起身,许是青着一只眼视野不清,出门时还撞在了门上。看得谢濯臣愈发冒火。他不是不可以给沈烛音收拾一辈子烂摊子,但她不能受一辈子委屈。 拥抱仗着自己受了伤,沈烛音肆无忌惮地把字帖丢远……不,收好,压在各种书本底下,绝不让自己多看见它一眼。她虽然一声也没吭,但反反覆覆一些小动作,也闹出不小的动静。“没事干就去床上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