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许多关于生命的沉重话题。他理性了许多,不再奢求任何人对他的爱。
临死之际,他只愿母亲回来,牵着他的手,再讲一遍狼外婆的睡前故事。
2019126-129
弃子
秦璘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了。
他日渐消瘦下去,太阳穴的肿块从黄豆大小长到核桃大小。他已隐隐察觉到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勇气面对。回到学校后,他常因此绝望地哭起来,不知道告诉谁。活着成了噩梦。
有时听着课,头痛一阵阵袭来,他便悄悄流下泪,忍不住,就跑去外面哭一顿。哭完,世界都死了。
秦璘坐在木瓜树下,拿着水果刀,在脖颈边比划,在手腕上比划。
残阳如血。海浪一般的红云从西边涌动到东边。只要秦璘一狠心,就能与天边的云彩交相辉映。
他回想起自己不到二十年的短暂人生,竟想不出任何令他快乐的事。他明白,一切幸福都是自欺欺人的幻想。世界上的苦难,倒是真真让他尝透了。母亲教给他的坚强独立,只是大人们为自私寻找的借口。
他的眼眸倒影出美丽的夕阳,变成深红。
明天日落时分,就在这棵树下吃一瓶安眠药,睡着冻死。
死神来了。靛蓝长衣,深灰西裤,是夜幕降临的颜色。
秦璘惶恐地抓紧水果刀,仰头望着步步逼近的死神:“别过来……我会死的……明天、明天就死……”
冷漠残忍的死神原来听得见秦璘的呼唤,他特意从遥远的天边赶来,助秦璘上路。
郑尘在秦璘面前坐下。正住自己颤抖的灵魂,伸出一只手:“刀给我。”
秦璘把刀捂到自己脖子边:“让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郑尘很紧张,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刀给我。我不会弄疼你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别、别,求你了……我自己,可以的……”说着,秦璘把刀往自己肉里摁。
“放下刀!”郑尘大吼一声,依旧稳住自己,不往前扑。
刀落下来,掉在地上。
郑尘马上往前夺过刀子,抓起就往玉米地里猛掷过去。
秦璘摇头:“给我点时间……我明天、明天就死……我自己动手……不用刀了,吃药、吃药……”
郑尘膝行,看着那双蛊惑凡人的金红眼眸,慢慢靠近。
秦璘靠在树下,绝望地掩住了眼。
“清明,”郑尘牵过他冰冷的手,捂在掌中,“清明……”
那双手几近透明,薄细的皮肤蒙着枯白的骨与青色的血管。左手手背上有一片淤青,周围散布着几个暗红针孔。
郑尘捧起秦璘的左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秦璘睁开眼。死神的模样,令他心醉神迷。可悲左手手背上从此烙下契约,生死不再由己,而由对面的魔鬼。
“走开!”秦璘抽开手,往玉米地里跑。如今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还要叫他痛苦地活多久?都怪自己刚刚没有一刀下去,早点结束这一切。可他哪里跑得过死神,迈出几步就被抓回来了。
杀了死神,自己方可好死。
秦璘在地上失神地躺了几秒,忽瞪起眼,两手抓住死神露在外面的脖子。
郑尘没有动。他感到秦璘尖锐的指甲陷入了自己脖颈,却依旧俯着身子任秦璘掐。只把悲悯的目光,投向满脸泪痕的秦璘。
秦璘呜咽着。头上的肿块在他躺着的时候逐渐增大,已经到快撑破皮肤的境地了。于是他松开手,撑起身子,捂住头:“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你、你还要我什么……偏偏要折磨我!”
郑尘听了这话,仰起头,把泪往心里回填。
他稳住秦璘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已经很好了……不用再勉强自己了。”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摸摸秦璘的头,把秦璘的左手带下来,“清明,你生病了吧,很难受吧,不要忍着,你不是一个人……我在,我一直在……”郑尘托起秦璘的脸,抬手扶上他一直在意的那处。左侧头部的头发下,太阳穴附近,有一处明显的肿块。郑尘轻轻用指腹划过,有些软,下部有发硬的结状物,可能是钙化点。
秦璘哭着,说不出话。
郑尘
“发到我手机上。嗯,不用,我已经咨询过了……”
秦璘在睡梦里,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很沉,很小声,让秦璘觉得很渺茫。
“……对,你安排一下明天省医肿瘤科的检查……嗯、好,就这样。”
郑尘挂掉电话,转头看向秦璘。
秦璘睁开朦胧的眼,动了动嘴,似乎想说话。呼吸浊闷,浑身发热。他难受地蹬被子,不过那床大大的羽绒被并不好踢开。被子里没有自己的味道,倒有点木头的陌生香味,枕头的高度也不是自己习惯的,到底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