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璘醒来后,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独自离开的尴尬与自卑。海边的风吹得他的脸有些黏腻,嘴边咸苦,原来是眼泪。
秦璘注视着灰蓝窗帘下漏出的阳光,揪紧衣领,冒出一份惶恐不安的占有欲。秦璘这么多来,从来没有奢求获得过什么,亲人的扶持、朋友的陪伴、老师的鼓励……秦璘都没有。
秦璘想不明白,为什么那颗死寂的心,在遇到艺术家时会开始跳动,隐隐产生期待和久远的暧昧回响。
秦璘用了一年时间思考,他回忆起他与艺术家为数不多的见面,最终在梦的启发下断定:他爱艺术家。
原来,秦璘也是懂得爱的人。秦璘满足地笑了笑,眼睛血红。
中午十二点,艺术家被敲门声吵醒。
“干什么啊——”艺术家打开门,一股疾风忽就扑上了他,差点让他跌坐在地。
秦璘扑在艺术家身上,踮起脚搂住他的肩膀,一个劲地把艺术家往屋里推。
“艺术家先生……”
艺术家连夜噩梦,凌晨五点才睡着,现在又被忽然被袭击,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便大吼一声:“给我滚开!”
秦璘不松手,一直把艺术家摁回床上。
啊,艺术家,艺术家还穿着睡衣。秦璘寂园叛逆客
一位红头发的女生走进了寂园。
她穿着长靴、绛红短裤、黑色堆领针织衫,外面披着灰格过膝呢子大衣,一双白花花的大腿在萧瑟黯淡的初冬显得又冷又精神。女生走到秦璘面前的座位上,翻了一下桌面上半学期来堆放的书籍材料,自言自语道:“妈呀,怎么这么多东西!”
她环顾一圈教室,向唯一一个还坐在位置上读书的人问:“同学,这些都是老师发的?”
秦璘说:“嗯,有些是校对的材料。”
女生想了一下:“哦对,我之前听郑尘说过……”她眼睛一闪,反坐在椅子上,朝秦璘笑嘻嘻地说:“我这学期还没来上过课!”
秦璘点点头,他看着女生红色的发梢,对她产生了叛逆的认同感。
“我叫甄惟一,你叫什么?”
“我叫秦璘。”秦璘看清了她长睫毛下的蓝紫色渐变眼眸,觉得这女生不光审美特出,还十分精致呢。
“那秦同学,能不能给我说一下这学期的作业?”空气里有一种果香,那大概是从她的深红唇釉里散发出来的。
秦璘抽出一叠稿子:“这是校对的材料,把和原稿不同的地方标注出来就行了。在十二月七号之前交。”
“七号?不就是后天吗!幸好我回来了。”
“还有这个,”秦璘拿出两叠纸,大概有十多页,“这是文学史的老师让背诵的。”
“嗯。”女生嫌弃地整理着她的材料。
“选修的道教史要写论文,必修的是史记、诗经。文献学要一份课程汇报,准备ppt,在考试前两周进行。”
“太多了吧!”
秦璘笑了笑:“嗯。”
女生抓了抓她的头发,把校对的东西先塞进包里:“我明白了,谢谢你啦!”
秦璘见她马上又要离开,忍不住问:“又要走了吗?”
“嗯,阿辰他们还在门口等我呢!今晚有老j的演唱会,得赶快!”说着,她风一般地跑了。留下一阵果香。
秦璘托着下巴:阿辰……一听就是里的红尘浪子。
秦璘很羡慕甄惟一,觉得她就是自己先前梦见的帅气女士,她才是有资格拥抱艺术家的人。而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考进古籍所,秦璘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才学了。
秦璘不免失落起来。他不想看书了,于是提起桌下的纸袋,决定趁夜把郑尘的衣服送到寥斋。夜里,寥斋至少不会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秦璘打量。
不料,今夜寥斋老少俱全,全部聚在一起开工作总结会。
发旧的木门紧闭,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开会,勿扰。
秦璘在门边听了听,里面的确是有人在慢条斯理地说话,于是他又提着衣服离开了。今天得早些休息,明天秦璘要赴刑场——体测。
雪
十二月底,寂园诸生结束了期末考试。文字学考完的那个上午,这座城市下了今年冬天的告别
雪一直下,厚重的浓云笼罩苍穹,雾霾积压,整座城市变成了散发化工味的毒气缸。
这是连续重度污染的新家
“欢迎你,小璘。”叔叔打开门,和气地笑着。
“叔叔好。”秦璘进屋的离开前夜
秦璘在这个家的故事,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往来,显得薄情寡义;往来,又生疏拘谨,虚情假意。
礼节走到,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冷淡下来。既非主又非客的秦璘,愈发感到自己存在的多余。所以,当他找借口离开的时候,没人多说一句话留他。
叔叔说:“小璘,古籍所的任务是所有人都要回学校做吗?”
“是的,须在过年前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