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自酿的酒并不比酒楼的好酒耐喝,虽有果香四溢,却仍显寡淡。
饶是如此,几杯下肚,琏意仍觉得自己的胃像塞了把火似的,腾腾的燃烧着。神志还是清醒的,但若想装醉发疯,好似也是能干得出来。
再看袁大,一改往日的端正坐姿,斜倚在船篷上,单手持碗,很是潇洒的吃尽了一碗酒。
琏意从袁大身上横过一只手,去摸一只果子。他就这样和袁大肩并肩靠着,掀起帘子,看河中月色。
彼时还未到十五,微黄的月亮高悬于河流之上,尤还缺了一块,chaoshi带着腥气的河风不时扑面而来。琏意仰起头,英俊的脸庞被月光照得清亮极了,他口中含着果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嘟嘟囔囔的说:“像是一块没被揉圆的饼。”
袁大不防琏意能说出这样粗俗的比喻,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
琏意反问:“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嗯大概,yin首诗什么的。”
琏意愕然:“我又不是书生,你让我作诗,这才是强人所难吧。”
袁大抿着嘴偷偷低笑了几声:“若不是现在这个情状,你穿上华服,众人一定把你当做贵公子,把我和老二当作你的仆人。”这样好看的脸,这样清澈的气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鲤鱼乡123的身世吧!
琏意反驳:“我听二哥儿说,你们都是山间河边的出身。我也不差啊,我是弃儿,没爹没妈,是师父把我抚养起来的,我大概也就是他们说的山里养出来的野孩子吧。”
袁大的脸扭曲了一下,他没敢说琏意最后那句话明明是他人用来嘲讽他的话,这都听不出来,这是哪门子的师父抚养出来的啊
他突然问道:“你还没说过你师父的事呢。”
“——我其他的也没有说过啊!”
寂静。无声的尴尬。不过似乎这样微醺的气氛下,并不妨碍两个人漫天的闲聊。
“我听说,你师父是一个隐居山林的绝世高手,你的功夫和你师父比,如何?”
琏意静默了片刻。八月十五是思乡的时节,他也不曾例外。此刻此景提起师父,他不免想到了曾经在山间一起长大的师兄姊们。师父散漫,似乎并没有将全数功夫传与他们,总是这个人传一些,那个人传一些。他们这些师兄姊们,不曾有世俗这些门派的各式规矩观念,若是学了新的招数,总是乐于分享出来的,但毕竟不是师父亲传的功夫,大家学的都是奇奇怪怪的。
师父也并不重视这些,他时常一身花农打扮,挽着衣袖和裤边,弯腰侍弄他的花花草草,口中不时叨念:“武功,能用就行了,做什么高手啊”
这么说来,师父应当真的是他们说的绝世高手了,他只是学了师父的一层皮毛,下了山后,竟也算是年轻人中的英杰了。可是,他的师兄姊们,却在下了山后,都纷纷湮灭了自己的踪迹。
他们无一例外的都不曾成为江湖上人人传颂的侠士。他们都死了
琏意猛地打了个寒颤。
想到今日听到的谣传,他不由得提高了戒备。江湖诡谲,他这样单纯的人也不得不小心提防,不欲与袁大多说,只嘟囔道:“我师父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子,我也没看出来他有多厉害呀”
他作伪的样子一点也不真,袁大微微的笑,却也不戳穿。琏意分明是有自己的秘密的,可是,谁又没有秘密呢?
乌篷船顺流而下,袁二也停下了撑杆,蹲在船头看水。
琏意不禁问道:“我们这要去哪儿啊?”作为一个囚徒,他从不问自己的归处,他的目的是赎清自己的罪过,是以吃再多的苦楚也默默忍受下来。可是,在这段押解的旅途中,却好似冒出了一些纠缠不清的情愫来
袁大低沉而嘶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了他细瘦的手腕:“这条江有二曲八个连环,度过了这些连环,再行约十日的路,便到我们押解的目的地了。”他顿了顿,言辞中好似略微带了些感伤,“按照规矩,我们是不能这样乘舟而上的。原本的路程,应当是从鞠城,一路向西,再向南,路过”他细细的为琏意讲述着本应路过的每一座小城的风貌。
琏意知道袁大终究是小心谨慎的,他在不着痕迹的和自己对着口供。
被杀掉的官吏,哪怕这几日不曾有人提起,却依然是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负担。
琏意不由愧疚起来,原本只是自己的事
“切记不要胡乱承认,”袁大像是看出来什么似的,“不是你做的,终究不是你做的,若是有人问起,一定只说你知道的‘实话’,”他着重强调,“若是个糊涂人也就罢了,你觉得像你这种傻孩子能在Jing明人眼里伪装几时?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害了自己,还害了我和老二。”
“傻孩子我有那么傻吗?”琏意反驳。
袁大不由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把梳理的整整齐齐的马尾揉的纷乱:“傻孩子!”他很想说,若不傻,怎会现在和他们两个不怀好意的解差走到一起,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