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华子鸢二十岁时,终于被师父赶下了山。
他哭丧着脸蹲在山脚下,回首看看身后连绵的高山,心里的眷恋一时间难以排解,不禁畏缩地想着,不如过会儿再溜回去。谁知方一动心念,脑中便传来师父恨恨的传音入密之声,老头简直恨铁不成钢,听声音几乎要跳起来。
“混小子,你已念了二十年的呆书,是时候了!”
华子鸢顿时脸上飞满红霞,兀自蹲着也不知道在轻声嘀咕些什么,半晌才蔫蔫地拎起包袱翻出一张已然泛黄破旧的地形图,沿山而下则正入符诏,向北而上则越巴蜀与各小国可进靖国,靖国以东乃游族牧国青奢、以西则为地广而人稀的鄯楼与乌斯藏。
“众星拱月”华子鸢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要查看路线决定去处,竟看着地图琢磨起来,口中喃喃道:“不妙”
约莫看了一炷香的功夫,华子鸢神色一变收起了图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挎着包袱盘算,决定直奔靖国国都,且阿姐先前来信,曾经提及在靖国的长乐王府中暂住,此番前去倒是可以厚着脸皮沾一沾阿姐的光。想到阿姐,华子鸢不由得轻咳两声,面上有些怯懦,然而又想到即将收归眼底的大好河山和有了着落的安身之所,又展眉一笑,却是透出几分痴傻的意味。
华子鸢几乎从小便隐居深山之后,对此时的天下局势并不甚明了,先前查看的图纸也是三十年前所绘,虽说土地山川无可变更,然而群雄逐鹿改朝换代,却是常有之事。
十二年前,靖国先王重病加身,周边大国怂恿小国势必要从靖国土地分一杯羹,谁知靖国假痴不癫,蓄藏多年的Jing兵厚积薄发,三年之内,竟然接连吞并了六个小国。开战一年后,先王溘然归天,太子即位,手段老辣毫不逊色。战乱平息局势暂定之后,太子改而称帝,改国号天靖,国都更名六阖,追封先王帝号开元,自号为厉。
厉帝当政十余年,天靖国内风调雨顺,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华子鸢提了一口气,脚下一动,便飞也似的窜了起来,转眼间竟已跃出百米开外。
他只顾提着轻功向驿站赶,殊不知他的阿姐,早就离开了六阖。
行了半日的功夫,华子鸢已到了符诏边界的驿站,他数了数身上的银钱,但也不知晓这么些银子到底算个多少,只好先打听卖马的事情。驿站的伙计见他穿着素净,但是颇有彬彬公子的气质,便领着他到了一间马厩,这里的马体形高大优美,耗粮草脚程却不快,只是给一些公子哥充门面的玩物。
华子鸢不懂,便作揖拱手问伙计:“还请兄台为我选一匹好马,脚程要快,小生要赶去靖国国都。”
“靖国?”伙计愣了愣,心说这位公子哥是在哪里读的闷书,竟然还把天靖叫成靖国,得亏这是符诏地界,倘若在天靖界内,只怕少不了一顿打。然而伙计也没有这个闲情去教训什么,只顾领人转到另一间马厩,这里都是符诏土马,身形相较之下显得矮小几分,但是耐力长足可日行百里,翻山越岭不在话下。
华子鸢挑来看去也没有看出名头,伙计便指着毛色灰白的一匹说:“那一匹如何?”
“可以、可以。”华子鸢拱手,他反正不懂,哪一匹都没有区别。
“行的话就拿着马牌,去掌柜那里结钱吧。”伙计从马脖子那里摘下一块写明了马种年龄等等详细的木牌,又回头问道,“公子要什么样的鞍缰,千里路程,劝公子买好一些的,坐着软乎。”
“全听兄台安排。”华子鸢又拱手。
伙计心里有点不大高兴,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下人,这个公子却左一声兄台又一声兄台,十足像是嘲讽,可是看面相又很是和善,真是有火不能发。然而生意还是要做,他抱出一套好马具,又把编号连同马牌一起塞到华子鸢手里,没好气道:“结账去吧。”
“多谢兄台。”华子鸢第四次拱手,转身去了。
伙计在他身后啐了一口,忿忿地拉着马去喂草了。
“马匹、马具连同水囊这些杂物,共计五十两。”帐房“咔咔咔”飞快地拨着算盘,敲了敲,示意华子鸢看清楚,明明白白的实帐。
华子鸢掏出一把碎银子,问:“够吗?”
帐房沉默了半晌,无奈道:“还请公子整银或是银票结钱。”
华子鸢在包袱里翻翻找找,又掏出一把铜钱,几乎铺满了小小的柜台,最后才掏出一块整银锭,还是问:“够吗?”
帐房心道这是谁家养的金丝雀,银钱多少都不知道,桌上是明晃晃一百两纹银。他拿起那锭子,在华子鸢眼前晃了晃:“公子看好,这是一百两。”手把算盘拨到一百,从柜台底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盖了一个章,“这是找您的五十两,公子如果去别国,不妨就在对街的铺户换成现银,这家的兑子在别国换不到。”说罢又把数字拨回五十。
华子鸢听得似懂非懂,只是面含笑意地应声,然后呆呆地收起银票和满桌碎钱,出门时伙计已经牵着马候着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