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踩在泳池周边湿滑的瓷砖地上,鞋跟的红踏进一片碧蓝,她那条窄瘦的裙子牢牢包住大腿,好让穿着者的行动克制优雅,美丽的女人靠近水面,苻宁透过晃动飘摇的蓝色望见她玫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一尾竭力呼吸的金鱼,但实际上她在焦急地叮嘱儿子不要一直在泳池加了消毒粉的水里玩憋气。
“天哪,快停下。”苻宁想着,他贪婪地睁大眼睛,想在水面之下将母亲的脸看得更清些,然而在这里他仍不由自己控制,他看多了故事书,觉得自己是等待奇妙故事发生的人鱼,而他母亲是海底珊瑚宫殿的皇后,在梦里和现实里做了同样的事,他以为自己只是开了个无关痛痒的玩笑,小时候的苻宁没有任何恶意——这与如今的他大不一样,母亲踩着摇摇欲坠的高跟鞋又往蓝色的池子旁走了几步,她的孩子浮出水面,搅乱光影闪烁,将大捧水花撒过去。
苻宁记得后果,他母亲因为他的恶作剧滑到了,摔进水里着了凉,接着肺炎要了她的命。
蓝绿色的水晃动着,一层一层地贴上,阻隔住呼吸,他挣扎了几下,那陌生、戴满戒指的手揪住了他的头发,他仰起头看见暖黄色的世界,在浴缸里清洁那些污秽,同时又制造出更多,他的脸沉下水面,热水让肌肤变成微红。
“我父亲会杀了你,该下地狱的杂种。”苻宁说。
“也不错,毕竟我是为你死的。”的声音如同咒语,与血和泡沫在水里混合,“这对我不是什么大事,你决定让全世界知道你是个叫人轮着操过的烂货?”
梦境将他放回了现实,苻宁试图睁开疼痛的眼睛,有亮光在混沌中一闪而过,他听见皮靴踏过地面的声音。
“父亲。”苻宁毫无底气地开口。
“怎么搞成这样?”将军一开始就是责怪的语气,苻宁不得不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
“他知道了什么?他会知道什么?我沦为了下等娼妓?我害死了别人的孩子?”不自觉抽泣起来,无数个可怕想法接连涌现。
将军却在长久的沉默中叹气,对待最顽固狡猾的敌人时他都没有这样无可奈何,“好好休息,养好伤。”他觉得自己组织起了一句像样的安慰。“别担心学校的事,等你腿好了就能回去上课”
“我想他们开除了我。”
“大概你们校长已经后悔了。”将军不自觉地掏出烟盒,在摸打火机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他将嵌螺钿的小漆盒塞回口袋,“谁都别想开除我儿子。”
“你可以找个,把我嫁出去,我不一定非得上学,很多都不上学,何况在学校里谁都讨厌我。”
父亲在他房间宽敞的窗前踱步,显然没有第一种打算,“至少你得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说不定你将来能去音乐学院。”
“可我的成绩太差了。”苻宁直言不讳。“我也弹不好琴。”
“成绩差就多念书,我看了你的那些卷子,根本没什么难的,你做不出答来,只能是根本没用心学。我在大学里发表过数学论文,你没理由这么笨。”
苻宁知道军校里培养出的那些人总是学着他连题目都看不懂的科目,这些人,包括他父亲在内,也对他的境况缺乏共情能力。他理解这一点,默默盯着自己打石膏的腿,不再反驳。
“对了,一会你继母和弟弟过来看你。”父亲接着说,“注意点儿说话。”
可能是疼痛抽去了全身用来叛逆的力气,苻宁出人意料地乖巧懂礼貌,在年幼的弟弟好奇地打量他被重重包裹的伤腿时,他也没有发脾气。
继母问了好几个人们惯常会问伤者的问题,又做了好多惯常的安慰,她建议他多喝些骨头汤,苻宁也配合地接受了,接下来,现任将军夫人又就学业问题劝继子放宽心,她还建议丈夫找个家庭教师来挽救一下苻宁凄惨的成绩,以便跟得上进度,虽然铁了心再也不回学校,可父亲仍在场,他实在不想因为顶撞继母再惹麻烦,只能模棱两可地点着头。
他弟弟也是年纪小,对乏味的关心感到无聊了,平时被佣人告知不能轻易来哥哥的房间,此刻他正用那种童稚的好奇目光偷偷观察着周围。
“糖渍葡萄!”孩子眼尖,发现了苻宁床头柜上半透明的纸包。
“哦,你要吃吗?”他打开纸包,将表面滚了洗白糖分的果子推到弟弟面前。
“快谢谢哥哥。”继母看着儿子,结果儿子只从一大包中捏出了两颗,他随后听话地向苻宁道谢。
“甜极了。”弟弟在咽下糖和果肉后才开口回答。
“没错。”苻宁回答,他翻动包装,想看看商标,是一家他没听过名字的店,这是他才想起送他糖渍葡萄的人来,他想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在躺了快一个星期之后,似乎全家都习惯了苻宁的新状态,女仆在为他送饭和换洗床单时也敢说些多余的话了。
“倒是有人打电话问过少爷。”她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金色的阳光洒满室内后,扭头对苻宁说。
半靠在床头,将手里的连环画册捏紧,那条叫绒绒的大狼狗兴高采烈地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