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那年夏天,原深和裘御陆续收到了某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原深还记得那年非常地热,他来到海边,赤着脚踩在金软的细沙上,稍微动一动脚趾就会有奇异的触感。沙滩上游客很多,晒得黝黑的比基尼美女比比皆是,他只穿了一条花花绿绿的泳裤,脸上架了一副太阳镜,手肘底下夹着只冲浪板,用脚试了试海水温度便下水了。
浪很大,扑在他腰眼上,气势铺天盖地。原深专注地感受波浪涌动的规律,随着海水起伏跌宕,顺手捞了把带着咸腥的海水洗在脸上,海水很凉,越往外海走越是如此。
下来后,原深沿着陌生人踩出的脚印走到一处遮阳伞底下,见小桌上多了一瓶冰镇啤酒,便爽快地拿起来喝了。
裘御仰面躺在椅子上,身上油光锃亮,是原深走之前帮他涂上的。见原深回来,裘御吹了声口哨:“不错啊刚刚。”
原深摘下太阳镜远远望过去,仿佛能看见海面上自己的残像。他笑了笑,把冲浪板插进脚下的沙子,两腿岔开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撑着手肘,喝酒的同时欣赏水天相连的海景。
他跟裘御报的是同一所大学,专业略有不同,以后会一起开车去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原夫人很高兴,说他们兄弟俩就应该靠得近,毕竟在美国人生地不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
原夫人在餐桌上这么说的时候,原深就低着头吃饭,这一年他愈发沉默寡言,跟以往跳脱的性格迥然不同。倒是裘御跟她你来我往地交流着,活像人第二个亲儿子。
决定来加利福尼亚州度假的主意是原夫人出的,她怕原深不答应,就偷偷把钱塞给裘御,关照他一定要带着原深出来散心,别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两人沆瀣一气,背着原深整理好行李藏在后备箱,说是开车带原深出去钓鱼,二手福特的车门一关,就一路颠簸着跨了个州。
白色的海鸟羽翼细长,盘旋在蔚蓝色的海面上,原深望着远方,裘御则就近望着他。
裘御翻了个身,趴在椅子上:“知道你心里事多,没指望你放下,但是好歹多说说话,不要让你妈担心。”
“抱歉。”原深的声音很低,嗡嗡地,有着从少年时期向青年过渡的低哑。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原深又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把酒瓶放回桌子,拿起冲浪板再次回到了海里。
裘御撑着扶手坐起来,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那天晚上,他们在酒店做了。
没有表白,没有预告,原深在淋浴间冲洗的时候,门把手忽然打开,裘御踩着一次性拖鞋走进来,由下往上卷起单薄的恤扔在地上,接着没有停歇地脱掉裤子,走到淋浴头底下抱着原深,混合着水流亲吻原深的脖子,抚摸他还没有长成的胸肌。
淋浴间里灯光很亮,原深仰头望着头顶的灯泡,眼睛被照得生出了重影。他默默地撑着墙,热水从后脖浇到背上,顺着tun线和小腿肌滑到脚底,身后是喘着粗气的裘御,那个漂洋过海带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此时正迫切而热情地渴求他的身体。
他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完成了彼此的第一次,疼痛和混乱多过欢愉,没有高床软枕,环境简陋,空气里还漂浮着劣质清新剂的气味,连带着把做/爱都衬托得无比廉价。
那年的加利福尼亚,原深记忆里最深刻的除了太阳和金色海岸,就是那场来得没有征兆的性/爱,一抬头仿佛就能看到眼皮上方摇晃的灯光。
这种混乱的rou体关系一直持续到大二那年圣诞,窗子外面飘着雪,屋内没有开暖气,两人蜗居在出租屋里,客厅正中央摆了棵挂满曲奇和糖果的圣诞树。
原深蹲坐在地上,戴了顶红得愚蠢的圣诞帽,把手缩在兜里看裘御点蜡烛。
裘御很有耐心地点了一圈蜡烛,一共二十几只,关上电灯后把屋子照得通亮。他们学着基督教徒做祷告,互相说了句,然后唱颂歌。
唱到一半裘御那边没声了,原深疑惑地看他,他就向前挪了两步,郑重地说:“原深,我喜欢你。”
原深以为他是想做了,就笑着把人压倒在地板上,脱了衣服进入他。高chao时裘御咬着他的嘴,又告白了,这次换成了“我爱你”。
原深清醒了,满眼都是妖冶的烛光。他从裘御身上爬起来,说今天不是愚人节。
裘御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抻了抻酸软的腿,坐起来后认真地说:“我知道今天不是愚人节。”
原深没有立刻答应,起身进了卫生间。客厅地上落了很多烛油,裘御打扫完就去了阳台,拉门一关开始抽烟。
原深洗完澡裹着浴巾,隔着透明的拉门敲了敲,让裘御进来抽。进来就是两个人一起抽,这场景看起来有些滑稽,怕触动烟雾报警器,他们还留了扇窗户,结果冷飕飕的风刮进来,冻得他们鼻子通红,第二天就感冒了。
一年后,原深正式接受裘御,两人开始以恋人关系相处,对外也出了柜,但原夫人那边始终瞒得很紧。也就是那年,原夫人被确诊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