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川梁街回来后,陈家禾胡言乱语的那番话就像魔咒一样始终缠绕着原深。
午夜梦回,原深仿佛陷在了那条深巷里,四面八方都是灰白色的劣质水泥,糊得疙疙瘩瘩,连月光都反射不出去,抬头望去,也只能看见那遥不可及的一线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井底的斗兽,无论怎么挣扎都找不到出路。
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上好觉,原深的脾气越发暴躁。他把这种状况归因于陈家禾,如果没有陈家禾的信口开河,他就不会变得这么反常。
这天体育课,晴空高照,男生们集体做长跑热身。跑到一半时,原深听见身后有女生忽然惊叫,接着便是一阵混乱。
混乱之中,原深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他回头一瞧,原来是陈家禾晕倒了。
原深本想扭头接着跑,却眼尖地看见靳显钧往陈家禾那边去了。
靳显钧一来,围观的女生们纷纷让路,不少男生也跟了过去,原深若再接着跑反倒会显得格格不入。
他呆立在原地,看着靳显钧二话不说就抱起了陈家禾,在两三个男生的簇拥下直奔校医务室,脚步匆忙,很快就消失在了原深的视野里。
直到围观的人全都散开了,原深还兀自愣怔着。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陈家禾都做出那样自甘堕落的事了,靳显钧还是没跟他扯断关系,甚至还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样不清不楚的举动。多么刺眼的“英雄救美”、多么神来之笔的一幕好戏,原深气得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如果有人让他不好过了,他也一定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次日,当陈家禾从家里来到学校时,就发现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在偷瞄他,不仅是偷瞄,甚至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对着他指指点点。
每当陈家禾状似不经意地路过这些人时,他们就像惊弓的鸟雀般一哄而散,待陈家禾走远了,却又重新聚到一起,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聊。
他的同桌是一个老实男生,素日里跟他感情很好,此时竟也遮遮掩掩地往外挪了挪板凳。
陈家禾如坐针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同学们向来就跟他关系冷淡,但也从没表现出这样的排挤来。
原深坐在教室后排,安静瞧着自己安排的这一切,悄悄用手机往外发送了一条短信。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便有浩浩荡荡一群男生穿过走廊,踏进了高三(1)班的门槛。这些男生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衣着流里流气,且来势汹汹,一进门就争相高喊:“谁是陈家禾?”
跟重点班的一群正经学生不同,这些男生都是进学校混文凭混日子的,不少背景后台还很硬,校领导或者老师们都不敢随意苛责,所以就常常成群结队地在学校里作威作福。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在了陈家禾身上,让陈家禾避无可避。
为首的男生见状,掐掉了嘴里的烟,向后挥了挥手:“把他带出来。”
当即有四个男生从他身后走出来,冲到惊慌失措的陈家禾面前,一个按头、两个绑手,剩下一个果断踹了他一脚,四人合力拖着陈家禾往教室外面走。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陈家禾大声呼叫。
“就凭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依然是那个为首的男生。只见他低沉着嗓子说,将灭掉的烟头摁在了陈家禾的脸上,眼神轻蔑而冷酷。
陈家禾有一瞬间的分神。
等他反应过来要为自己申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被一群男生围堵在中间,推搡着向教学楼的天台走去。
“你们空口无凭,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同性恋?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真的不是”陈家禾竭力为自己辩驳。这下他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要么是因为他跟靳显钧走得太近被谁发现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传播谣言构陷他。
而一夜之间这件事就能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一定是有什么人躲在背后耍Yin招。
陈家禾一路为自己辩解,但得来的也不过是几个白眼。没有同学敢上来替他说话,唯一可能站在他这边的靳显钧,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到校。
趁着陈家禾被带走、班里一片喧哗之机,原深悄悄地跟上了前面那群人。
沿着扶梯拾级而上,走到顶楼后,推开被铁丝卡着的消防门,原深向看守在门口的那两个男生笑笑,便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天台中央。
此时的天台中央,陈家禾正一身狼狈地跪在那里,后背被人压着强行弯了下去,头抵着粗糙的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
原深走去过,提脚,用鞋尖抬起了陈家禾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啊呀,脸都肿成这样了,看着真可怜,这下送医务室都不行了吧,得送医院才好呢。”
陈家禾面露屈辱,悲愤地咬着牙不说话。
原深本也没指望他说话,只要能看到陈家禾这样痛苦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就足够他出一口心中的恶气了。
“但这还只是盘开胃菜,死基佬,你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