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弯成月牙的形状,扬起的唇角之下,还有浅浅的梨涡,漆黑的眼睛也不再是幽深沉静,而是有了明亮的光泽。她让他移不开眼。张群玉登科前,尽管出身寒微,却依旧能够被盛赞为“君子如玉”,外放之后,更是有陇西玉郎之名,是难得才学、习性、姿容都极为上佳的相才、君子。容厌脸上血色一层层褪去。门口的侍卫看到他,他没在廊下停留,扶了一下廊柱,手指关节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他继续往正门走去,直到走进大厅之中。晚晚正面对着门口出,一抬眼便看到他。容厌没有看她的神情。他不想知道,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唇角的弧度有没有落下。张群玉看到晚晚的眼神,转过身去,看到容厌,随即示意程绿绮一同过来行礼。容厌没有等他教绿绮一起见礼,便直接道:“免了。”他走到晚晚身边,幸而他今日没有穿玄色的龙袍,神色也不冷淡,虽然气场还是难免有些压迫,却也不至于让人胆怯。乍然看到这样一个模样好到极致,却无端让人有些害怕的青年,绿绮眼中茫然。晚晚拉着她的手,声音轻柔地介绍,“这是陛下。”绿绮眼睛瞪大了些,紧张地攥紧了她的手指。晚晚安抚地摸了两下她的头发,“你要住在宫中同我学医,日后见到陛下的次数不会少,你得习惯,不用怕。”绿绮用力点头。容厌知道晚晚已经决定要收这小女郎为徒,面上神色温和,笑了一笑,道:“是,你亦可以叫我师丈。”绿绮稍微不那么局促了些,朝他笑起来,脆声喊道:“师丈。”容厌应了一声。晚晚看了看容厌,没说什么。张群玉多看了两眼容厌的神色。容厌脸色微微泛白,没有看他。他好歹是容厌身边的重臣,平日里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连一个眼神也讨不到。张群玉皱了一下眉。又看着晚晚和容厌,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眉梢微微动了下,同绿绮招了招手。张群玉对晚晚道:“臣今日便先带阿绮回去,过两日,择吉日便带上束脩六礼,前来正式拜师。”晚晚点了头,他便又同容厌道了声告退,而后便先带绿绮离开。厅堂之中一下又空荡起来,晚晚看着绿绮走远,而后看着容厌,微微笑了笑。“陛下。”容厌看着她,晚晚看到他面色微微泛白,看了眼他的手腕,却也没有说什么。在他试药之后,她又试过两次想为他诊脉,他都不让她碰。她又不是非要清楚他的身体怎么样。容厌仔仔细细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中还有些零星的好心情,因为今日张群玉和程绿绮的到来而心情愉悦。此刻面对着他,她眼中也没有平日那般清冷沉寂。越是有千万句话要说,此时却越是无法说出口。容厌手指微微颤抖,又极为克制地用另一只手按住,让自己自然一些。他仿佛要将自己撕裂。他太想让她能一直有面对张群玉和程绿绮那时的笑,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也能给她带来那般的愉悦心情。容厌朝她伸出手。晚晚看着他的手,眉梢挑高了些,“陛下不是不让我碰吗?” 纵我不往(五)不让她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 对她又恨又怒,还刚刚知道自己被当作楚行月的替身。她要诊他的脉,他不想, 才说了那三个字。后来她不仅没碰他, 甚至还将他碰过的她的裘衣外袍都脱下扔了。容厌将手放下, 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她对他的态度, 他都已经清楚地不能再清楚。晚晚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想笑。这都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容厌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去牵她的手, 手掌松松地将她的拢住,感觉到她没有挣扎, 才慢慢让肌肤的碰触落实。他握着她的手, 又回了椒房宫的寝殿。里间摆在茶案上面的小炉已经熄了, 方才他专门煮好的茶也已经冷透。容厌将旧茶倒掉,重新洗了茶炉,而后用火石点出火来,再次为她煮茶。晚晚对入口的食物和茶水汤药没有什么要求, 却偏偏她的五感都极为敏锐,尝过不少人煮的茶,她能明显分辨出,容厌是其中最好的那个。察觉她喜欢之后, 他过去也时不时会抽出时间, 专门为她煮上一炉,如今更是只要他在她身边, 她入口的茶水, 都是他亲自煮出来的。晚晚坐在茶案对面,托腮望着他的动作出神。容厌看着火候, 等着小炉中的山上水沸腾。这些动作他不知道做过多少遍。终于又煮好这一炉,他将味道最好的第一道茶水斟出来,而后倾入一枚小巧的茶杯之中,拿到她面前。这枚茶杯是极薄的白瓷,杯壁上镂刻着梅花的图案,花样处几乎透明,茶水倾入,清亮艳丽的熟茶色泽呈现诱人的红宝石之色,从半透明的白瓷微微透出红光,映着他冷白而修长漂亮的手指,这杯茶瞬间成了世间最极致的佳品。晚晚看了一会儿,忽然便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做什么都要带着一个美人在身边。而这几日,她似乎总能若有若无注意到他有多好看。晚晚又看了一眼他身上这件新衣。往日他除了龙袍层层繁复而华丽,常服向来简单以玄色深衣、禅衣为主,顶多是绣娘会挖空心思在衣料上做出能显出他身份的暗纹。而这几次相见,他身上的衣裳或是天青或是月白,格外招人。他拿着这透白的瓷杯久了,晚晚瞧着他手指,慢吞吞抬手从他指间接过来。茶杯转移到她手中,指尖擦过,他手指蜷了一下,而后又舒展开,往自己面前随便也斟了一杯。晚晚垂下眼眸,吹了吹热汽,小口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柔顺地漫开,微微的清苦味道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