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玉竹却笃定这答卷的主人并非是琼林宴上那位状元郎。这一日,姜玉竹与太子一起来到刑部的地牢。刑部地牢分地号,人号和阎号三种监房,地号牢房主要关押酒后闹事的世家子弟,环境干净,甚至还有床榻被褥。人号牢房关押罪行较轻的犯人,有草席子可以睡,而阎号则关押着罪恶滔天的犯人,里面环境恶劣,终年不见天日。阎号地牢里散发着阵阵恶臭,姜玉竹走在太子身后,用丝帕掩住口鼻。负责领路的狱卒打开一间监房牢门,冲太子谄媚笑道:“殿下身份尊贵,若想要提审此人,差奴才去办就好,何必亲自来这种污秽的地方。”詹灼邺淡淡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狱卒忙不迭点头,发誓定会把嘴紧闭严实了,同时提醒道:“此人是个硬骨头,跟他一起抓来的那个几个考生都认罪出去了,唯有他受过刑也不松口,愣是从人号房打进阎号房。”姜玉竹收起遮挡在口鼻上的丝帕,她缓缓走向缩在角落里的男子,蹲下身仔细打量。男子披头散发,囚服上布满血迹,脸上也全是脏泥,他双眸紧闭,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一声不吭,仿若是睡着了。姜玉竹没想到男子竟会如此狼狈,她蹙起剑眉,轻声道:“鹤隐兄,你还好吗?”男子猛然睁开眼,一对微微上扬的丹凤眼虽然布满了血丝,却是极为有神。“姜墨竹你来这里做什么?”男子语气充满了戒备,甚至在看清来者时,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往后缩了缩身子,仿若她才是污手垢面,浑身散发着臭气的人。对于男子流露出的反映,姜玉竹倒是没有觉得意外。在华庭书院里,姜玉竹谨记自己是女儿身,始终低调行事,不显露出才华,可因她不够硬朗的外观,仍惹到一些人不喜。除了有断袖之癖的蒋世子处处刁难她,还有另一位学子同样看她不顺眼,此人就是眼前模样狼狈的鹤隐。姜玉竹一直觉得鹤隐这个人很奇怪,他对自己的厌恶虽不像蒋世子那般明晃晃,却透露着避之不及的疏离。譬如她初入学那日,原是被夫子分到和鹤隐邻桌,可不到半日的功夫,鹤隐就找到夫子告状,说姜玉竹身上有一股怪味,扰得他不能认真听课。后来,姜玉竹就被分到与萧时晏坐一起。再譬如,夫子分发课业时,鹤隐只要收到她递来的书册,都会毫不掩饰脸上的厌弃之色,狠狠用帕子擦拭她触碰的书册。如今鹤隐沦落至地牢,对姜玉竹的厌恶之心非但没有少,反而更有甚之。姜玉竹后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温言道:“鹤隐兄,我看过这届状元郎的答卷,上面提到地方节度使的变革之道,你以前在书院里与夫子提过,我知道你没有说谎,此次春闱科举确是存在徇私舞弊,今日我与太子过来,是想帮你在圣上面前伸冤。”“太子会带你去金銮殿面见皇上,你的文章风格独一无二,只要你再写一篇试策论,皇上看过后就能知晓,当初那篇独占魁首的文章是你所答”姜玉竹说了半晌,可男子始终缩在昏暗的角落里,一声也没有回应。她皱起黛眉,向前走上一步,扬声询问:“鹤隐兄,你有在听吗?”“离我远些!”男子忽而暴喝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闪躲,双手触及墙壁时又痛苦地缩回来。姜玉竹这才注意到男子的手指全都扭曲了,根根手指上布满伤痕累累,她不由清瞳剧震。“他们竟对你用了拶刑,你是读书人他们怎可对你用拶刑?”拶刑是用拶子套入犯人除了拇指外的其余八指,再用力紧收,十指连心,会传来钻心剧痛,许多犯人受不了这等剧痛,就会招供。可在这个过程中,对手指的伤害极大,就算日后康复,也握不成笔了,所以刑部有禁令,不得对有功名的举子用拶刑。似是清楚自己的双手废了,未来的仕途再无希望,鹤隐靠着墙壁冷笑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姜玉竹,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鄙色:“姜墨竹,收起你的假慈悲,我不需要你这种虚伪之人的怜惜,你与太子今日前来游说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去扳倒大皇子”早在方才鹤隐挣扎之时,詹灼邺将小少傅揽在身后,他垂眸睥向自暴自弃的男子,淡声道:“你若不想扳倒大皇子,为何坚持到现在还没有认罪?”鹤隐被太子问得一愣,他盯着面色清冷的男子,哑声没有作答。詹灼邺又道:“孤认识一位神医,可接断指,你若是愿意效忠于孤,孤可以助你夺回自己的状元之位。”太子容貌俊美,气质卓然,谈吐间噙着一国储君的威仪,不禁让人心悦诚服。鹤隐听到太子的应诺,晦暗的目光一点点亮了起来,可当他的目光落到姜玉竹身上时,又倏然暗沉下来,冷声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鹤某决意以死明冤,会在牢狱四壁留下一封血书,向世人昭示大皇子默许考官徇私舞弊的恶行。”姜玉竹从太子身后探出头,语气有些无奈:“只怕鹤兄的冤魂还没飘到孟婆桥,墙壁留下的血书就被狱卒用粪水泼洒干净了,鹤兄究竟有什么顾虑,不妨对太子直言。”听到姜玉竹的嘲讽,鹤兄不怒反笑,一双丹凤眸微微扬起,直直看向太子身后眉眼清秀的少年郎,不屑笑道:“鹤某的冤屈和生死,不需要靠一个女子去指指点点。” 寻求真相此言一出, 女子浓密的睫毛在一瞬间扑簌簌扇动,那弯如新月的眉毛高高扬起。詹灼邺眯起凤眸,漆色眸底闪过一道冷冽杀意, 他沉声唤道:“周鹏”“且等一下!”姜玉竹从惊愣中回过神, 阻拦太子唤来周鹏灭口。她将太子拉到角落里,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