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远的道路终究有到达的尽头,护送人质一行车队终于在下午五点整到达了约定的地点,沈白一下车先是一愣,之后又回过头来略带不解的看着司令。
地方还是一周前他们将沈白捕获的那个小型机场,而沈白的那辆蚊式战斗机不仅好端端的停在机场的尽头,而且看样子经过了擦拭和修补,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调试飞机的性能。
司令逆着夕阳走过来,之后直接将手里的一罐饮用水扔了过来,沈白伸出手臂将抛物线在手中阻断,只听司令沉声道:“油箱不满,只够你一路飞回对岸。”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保证你在五点三十分,登上那架飞机,之后你不管是在中途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不过相信你比我更加爱惜你自己的生命,所以,话不多少,再见吧。”
沈白有些犹豫的转动了一下脖子,他的生命是父亲用背叛皇室,甚至不惜被灌上卖国贼的名头换来的,对方说的很对,他确实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柏林,以一个俘虏的身份。
起码他要活着回去,戴罪立功,挽回父亲做出的决定。
沈白齿间鼓动,漆黑的眉眼间倒映着天边的火烧云,一时间亮的吓人。他少年有为,立过军功丧过所爱,甚至也体会过剔骨般的背叛与严刑,但是世事的沧桑没能将他一颗火热的少年的心蒙蔽,是对是错他心里自有分寸。
国家的荣誉感在他肩头,他必定要昂起胸脯,挺直腰杆。
沈白稳了稳心神,很快大步跑向远处的飞机,一股脑的跳上驾驶舱,之后有条不紊的按顺序打开多个复杂的电门开关,随后螺旋桨很快鼓动起来,一时间飞机场上的枯草都被打着旋儿的戴起来犹如飞鸟一般在空中鼓动。
沈白的驾驶的飞机很快离开了跑道,飞向逐渐昏暗的天空,司令在后方一直目送着他的离去,松了口气转而回过头准备上车,后面突然驶来一辆小型军用车,车上跳下来两个密谈,直奔他的身侧。
司令侧耳倾听了几秒,很快勃然大怒道:“什么意思?跑了?!”
密谈面带急色,耳朵几乎涨红,很快又贴过了小声说了什么。这下子司令干脆捂着自己的后脖子,只觉得骤然升高的血牙一时间让他头脑发蒙,一拳打在密谈的脸上嘶叫着:“全跑了?!”
几辆汽车几乎卯足了劲儿在乡间的小道上加速,司令一伙人走的匆忙又慌张,小型机场的空气中渐渐重新回到了静谧。
被螺旋桨吹到空中的枯草也慢慢的回旋落地,一派寂静之中,如果司令能回过头透过后玻璃看一眼机场一旁低矮的灌木丛,就能发现那里有些不同寻常。
夕阳已经开始西下,漫天的火烧云正是好时候,而寂静无声的机场上空,突然稀稀落落的飘散几声啜泣。
桃嫣仍然保持着那个刚刚看着沈白离开的模样,匍匐着趴在一旁的灌木丛里,只是她紧紧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掉了下来,而支离破碎的哽咽则再也没有了阻挡,肆无忌惮的在灌木丛里缭绕着。
慢慢的啜泣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颤抖,连带着她周身所有被包围的灌木都轻轻的抖动起来。干枯的树叶散发着泥土的腥气,夕阳渐渐下沉,一瞬间的功夫周遭的天地全都暗了下来,无数绚丽的火烧云凝结成浓重的乌云,向着大地沉沉的坠下来。
绝望和苦涩像是暴风雨般席卷了她的全身,甚至让她一时间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
只麻木的僵硬的,保持着刚刚躲藏的姿势,眸光尽量往上,紧紧的追随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小黑点。
没人知道桃嫣在这里等待了多久,躲藏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也没人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心理支撑着看着沈白一步步走远,忍住全身想要奋起尖叫的念头,只为求他一个平安。
远处的车队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天空上的飞机也消失无踪了。
桃嫣终于收回几乎发黑模糊的视线,止住了哭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一下面上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眸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一面转身,一面轻轻的将手抚上去,柔声细语的说:“宝宝不怕,爸爸现在已经安全回国了,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一定让你好好幸福的生活下去。”
桃嫣一遍遍默念着嘴里的话,明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唯一一次与沈白重聚的机会,但是仍然要这样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更重要的是,告诉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
洁白的冰花恍然间从低垂的乌云中飘落而至,一片两片,顷刻间小小的六棱冰晶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桃嫣奋力用双手扯开一旁的灌木,小心翼翼的害怕在雪水间滑到,猛然间耳边炸起一道不远不近的噪音,周围的空气像即将开锅的壶水,不停的鼓动战栗。
噪声越来越大,所有雪花像是疯了一般扑打在她的身上,砸的她脸颊生痛。
桃嫣睁大了眼睛,停下了远离的脚步,喉咙仿佛被一根铁丝拉紧般连呼吸都忘了,她认得这空中由小变大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