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三秒钟,接过钱,放进棉袄的贴身口袋里,小声问宋玉:“成同学的腿……怎么回事,严重吗?看他走路有点……”
“啊,你自己问他,喝多了走路听歌,从天桥上滚下来,还好没死呢。”宋玉转头笑了笑:“细佬,是不是这样?”
成舒刚要说话,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顶得他直接翻过来,对着红塑料桶吐了一大口胃液。
“ephesians点讲嘅?anddonottakeoveruebywhiaybeovere,butbefullofthespirit!你全都忘嗮你全都忘了!睇起来你唔系基督徒,我先是……顶……”
宋玉念念叨叨的,上去拍成舒的背,把他的辫子抽回来,又从背包里抽出几块纸巾,让他擦擦口水。
“阿玉。”
“嗯?”
“栾莹莹喺边度在哪儿……”成舒一句话没说完,又趴在床沿上干呕。
栾莹莹是当年官商勾结案里,承包商栾工的女儿。恶有恶报,爹恶贯满盈,又是行贿受贿,又是把讨薪民工砌墙,女儿恰好心脏就出了毛病——正在保守治疗等配型移植。
也不知就算见了栾莹莹,到底能得到什么讯息……
“喂,你不会是故意喝出肠胃炎混进住院部吧。”宋玉心情好了点,又说回了普通话:“在三楼,今晚我找机会,等她的护工出来,就上去。谁知道查这么严……还问病例和床号,问了还得打视频确认!”
“我冇咁叻我没有这么聪明……”成舒心虚地说:“呢间医院近啲,的士费仲平啲。这间医院近一点,打车便宜点”
走廊里床挨着床,后床的女人正刷视频,前床的男人又开始打鼾,宋玉转脸没见到嬴洛,便蹲下来,看着成舒说:“kelv,我不同你开玩笑,你究竟怎么想的?你打算和嬴洛拍拖,是吗?”
“……”成舒撇撇嘴,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有气无力地躺回去,不看宋玉:“点解诋毁我?为什么诋毁我?”
“咁我点讲?讲你去vi度食羊腩煲,俾人推落下天桥?那我怎么说?说你去vi那里吃羊腩煲,被人推下天桥?”宋玉不准备和他争辩这个,耐下性子坐到床边劝他:“我哋而今呢种处境,如果同人拍拖,系咪害人害己?我们现在这种处境,如果和别人谈恋爱,是不是害人害己?如果你觉得孤单,我同圆圆都可以陪你。”
成舒依旧扭头看着走廊的墙,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胃里和心里一样,绞成一团。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嬴洛提着一个装枕头的塑料袋回来:“宋学长,我给你买了个枕头。医院的枕头不舒服。先前伺候我奶奶,我陪床睡得腰酸背痛,你可别再遭罪了。”
两人收了声,成舒滑下去躺着,活像个闷葫芦。
“谢谢你!”宋玉温和地道谢:“等他出院,我请你吃大餐!”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宋玉一直盯着安全出口,揣着一堆心事。
人形的绿色指示灯牌忽明忽暗,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穿黄马甲的男护工脚不连地飞奔下来,蹲到背光的角落里,着急忙慌点火抽烟。
烟头亮起,男人松了口气,吐出一串松弛的白圈。
宋玉下了逐客令:“小嬴,今天麻烦你了,回去注意安全。”
“再见宋学长,再见成同学!”嬴洛察觉到宋玉的情绪,心里多少有点不愿意,见成舒也没挽留她,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香港人,气鼓鼓背上书包,一溜烟跑了。
目送嬴洛离开,宋玉再次伸手进那个深不见底的双肩包,抖落开一件橘黄色的马甲,兜头套上,冲进电梯,一边回头说:“细佬,如果我半个钟还没回来,记得拿bno护照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