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九月,邓弥满十六岁了。悄然流转的时岁,似乎并没有与之前不同。有一天找东西,翻到箱子底下,一支通体莹透的碧玉簪从箱底的包袱中落下来。邓弥愣了愣,拾起那碧玉簪,忽然想到窦景宁说的那一句——“就当是你生辰那天,我多送了一份礼。”那个时候,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这碧玉簪……原本就是他想送的,不过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当时的窦景宁还细问了她的年岁,想必,是补上此玉簪,作为她及笄的礼物。邓弥一时间很灰心懊恼。午后,跟家里闹了脾气跑出家门的邓康兴冲冲跑来昆阳君府,问邓弥借银子花。邓弥借钱给邓康,每回都是ro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过她就这么一个亲侄儿,不宠他也宠不到别人去,所以次次皆是有求必应。“多少?”“一百两就好了。”“我这里有一百二十两,多出的二十两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邓康眼珠子转转,摇头:“二十两太少了,再加点。”邓弥立刻把钱袋抢回去:“从这里滚出去!”眼见到嘴的鸭子要飞,邓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钱袋:“我很忙,你真的只能问一个问题!”邓弥问他知不知道窦景宁的生日,邓康说十月廿八,邓弥再问他窦景宁有什么喜好,邓康答不上来。邓弥气道:“你跟他不是很熟吗?他喜欢什么你不知道?”邓康说:“我真没留意过。”“你说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咦,你突然问这个,难道是要送什么好东西给景宁哥?”“不该问的别问!”“不问就不问,有什么了不起。”邓康嘟嘟囔囔,“我是不知道啊,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景宁哥好了,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什么都告诉你。”邓弥气得脸色发青,“刷”地摸起了案上的铜盒。“啊呀!”铜盒“哐”一声砸到脚边,邓康吓了大跳,他不傻,眼见惹毛了邓弥,就立刻揣紧钱袋跑了。京中子弟喜好交游,聚来聚去都是同一帮人。九月底,王家添丁,王茂多了个弟弟,妹妹们多到头疼的王茂非常开心,虽然家里已经在准备庆贺宴了,但王茂还是忍不住,乐呵呵地拿了不少的钱来,先请了平日玩在一处的众人去聚乐吃大席面,这请的大帮人里,其中就有邓弥和窦景宁。当日人多,嘻嘻闹闹尤其喜乐。席间也不知因为什么,有谁又提到了那句传遍京城的戏侃的话,说起邓弥生辰那日,窦景宁送的那张琴,是花重金从藏琴名手那里买来的,为了那一张琴,窦景宁苦缠了别人一年多才终于如愿。邓弥的第一反应是惊诧,第二反应还是惊诧。惊诧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大家伙又在调笑起哄。好半天,邓弥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询问:“那张琴,不是说……在溢彩阁买的吗?”对面的傅乐就笑:“溢彩阁能有那么好的琴?我早就说了不像。”窦景宁坐在旁边默默喝酒,仿佛大家在说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唉,渭阳侯是窦景宁的心肝宝贝,而窦景宁什么都不是。”有人再又感慨着把话重复了一遍。……而窦景宁,什么都不是。邓弥听着这样的话,忽然之间,心里觉得非常酸涩。酒宴散的时候天黑了,大部分人喝得东倒西歪,连邓康都喝倒了,除了会喘气别的一概不会,丢在车上像条死狗。邓弥上了车,吩咐车夫先回沘阳侯府,才听车夫应了声,忽地有一人撩开车帘挤进了马车里来:“傅乐的车坏了,我是和他一起来的,他随王茂走了,劳烦你顺个道,送我回去。”大概是昆阳君叮嘱过什么,车夫见窦家的公子上了车,半晌不敢走,弱声在车下问道:“小公子?”邓弥望着窦景宁,心跳加快,隔了好久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去窦府。”邓康醉得厉害,人事不知,车内仅有邓弥和窦景宁静默相对,气氛稍显得凝滞。
离十月廿八也就剩一个月的时间了,邓弥想借机回一份厚礼给窦景宁,因此打破沉默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是特别喜欢的?我送给你。”窦景宁靠窗坐着,不动也不语。邓弥以为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他没有听清楚,因此再继续张了张口:“是这样的,我听说下个月——”“喜欢什么都可以送?”窦景宁转眸看她。原来他听清楚了。也是,马车里这样安静,怎么会听不清楚呢。邓弥认真地点头:“嗯,只要我拿得出。”“我喜欢你,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喜欢。”“……”“你愿意不愿意把你自己送给我?”邓弥又气又羞,咬牙不吭声。窦景宁倾身靠近,柔声道:“我说真的。”他清朗明净的气息越贴近,邓弥就越觉得压迫,心里也就越如有一头小鹿在乱撞。邓弥低着脸久久不答。窦景宁望着幽沉夜色中她清秀的容颜,薄醉之中难忍情动——衣裳摩擦所发出的一阵轻微细响过后,邓弥的背冰冰凉一片,她抵在车壁上,惶恐盯着贴上来的窦景宁。糟糕的是,他扣住了她的双手。邓弥慌乱闭上眼睛别过脸去低斥道:“窦景宁!”“什么?”谢天谢地,他停下来了。但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很近,近到,只要邓弥肯转过头,她的鼻尖就能碰到窦景宁的。真是的……邓康此时此刻为什么要醉得像条死狗!邓弥的一颗心仿佛就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你、你最好马上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窦景宁听了,轻声笑起来,反将她手腕握得更紧:“你以为我会怕?”“……”邓弥感觉额上凉凉的,似乎是冒起了冷汗。她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忐忑得心口砰砰直跳:“你到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