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返回京都。邓弥一进家门,就见到了大姐邓阳、大嫂林氏,以及满脸郁闷的邓康,宣夫人静默在一旁喝茶。嫁出去的女儿和寡居的儿媳妇,以及邓家唯一的长子嫡孙,真是除了过年,难得能瞅见这样齐的阵仗了——不过,气氛却是怪怪的,太_安静了。“就这样。”在邓弥出声询问之前,她的母亲昆阳君发话了,“康儿年岁还小,我看他也不是很乐意,娶亲之事再缓两年。”——是在讨论邓康的婚事?邓弥有点儿惊讶,转头看邓康,那小子闻祖母言,欣喜得就差没跳起来欢呼了。林氏焦急:“娘,康儿他都十七了,整日游闲在外像什么样子!”邓阳很是同意:“是啊,母亲,男儿郎嘛,成家立业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康儿有爵位在身,立业算是立了,的确是时候给他物色媳妇了,我觉得黄御史家的……”“姑姑!”邓康着急打断道,“我觉得现在谈论这个,真的太早了!”昆阳君摊开手:“瞧,他自己都不愿意,何苦要逼他。”林氏脸上好似覆了一层霜,望望儿子,叹息着起身出去。邓阳看嫂子这样,连忙跟出去安慰她,临走前恨恨指责了邓康一声“不懂为娘的苦心”。邓康假装没听见。邓弥走近前,再喊了一声:“阿娘,我回来了。”宣夫人慈和地笑笑:“回来就好。在外面可还顺利?”邓弥点头:“是,陛下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叔父,对不起没能和你一起去。”邓康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紧接着就亲昵地挽住了邓弥的臂膀,“但是你回来可以告诉我啊,我好接你去!”邓弥干笑着扒开他的手:“你接我?免了。”“景宁哥呢?”“什么?”“景宁哥回来了吗?”“哦,回来了。”“太好了,他不在,大家都闷坏了,我现在就找他去!”邓康兴奋跑到门边,忽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走向昆阳君道:“祖母,陛下的兄长今年二十五了,窦郎中的儿子景宁哥也有二十了,他们都没有着急娶妻,您看,我是不是到二十以后再考虑这个事?”昆阳君没说话。邓康看一眼邓弥,赶紧搭住她肩:“那我叔父还没成亲呢!”邓弥面上白了白。“我们才差一岁,不然就排在叔父后头好了!”昆阳君总算认真来看他了。邓弥赶紧甩开了邓康的手:“勾勾搭搭,成何体统!”昆阳君看了面前二人半晌,说:“这也不行。总之,先缓两年。没事了,你出去玩吧。”缓两年也是好的。“谢祖母。您可千万替我压住我娘那颗急切的心啊!”邓康欢喜跑出去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邓弥神色沉郁:“阿娘,依我看,你就应该听大嫂的,寻个人来管管邓康,他整日疯癫贪玩,从来都是没规没矩的。”昆阳君抿了一小口杯中茶:“康儿娶了亲,很快就该轮到你了。”“我?”邓弥吓了大跳,“他娶他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外人的眼光总是很复杂的,没道理侄儿成家了,叔父却迟迟没有动静。”“可我与他不同,我——”“我知道,为了避免麻烦,只好先压着康儿这一头了,也幸好,他自己不愿意。”邓弥瞬间觉得心烦。昆阳君下一句提醒她,次日应上朝了,需去准备起来。……更心烦。回到洛阳的日子,是不咸不淡地过。每次上朝去,都能看见一张熟面孔:襄城君兼御史大夫,丰宣。连着一个月看下来,这丰宣在朝上和邓弥是同一类人,那就是,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任凭几拨大臣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互不退让,他们二人犹自岿然不动。有丰宣榜样在前,邓弥渐渐也就习惯了,不再害怕上朝议政。五月初五,端午佳节。京中交好的贵戚子弟相约出城去看赛龙舟。邓弥被窦景宁和邓康_生拉硬拽,也是泱泱大军中的一员。龙舟赛得Jing彩,众人看得尽兴,回了城内,陆续各自散去了。有一小拨没散的,连同邓弥在内,七八人,黄荀说,知道有个摊子上的梅子汤最好喝,愿意请客,这拨口干舌燥累得没力气的人,就呼啦啦随他拐去了市集上。大家伙在一张桌前挤坐下,黄荀点着人头要了八碗梅子汤和几样糕点。傅乐玩笑说:“黄荀难得大方,今天就算是在这小摊上,我们也争取吃穷他。”邓康乐了:“哈哈,这是黄琰琰不在,她要是在,你敢这么说黄荀,有你好看的!”邓康边说边往邓弥身上挤,邓弥不断往边上挪,终于挪得没位置了。“邓康,你干什么!”“我不知道,你问黄荀,怎么要来跟我们挤一边。”黄荀无辜睁大眼:“不怪我啊,你看王茂那么大的个头,那边坐不下了。”邓弥气怒,正欲将黄荀赶走,却被窦景宁拉住了手臂:“没事,你坐我旁边。”傅乐原本和窦景宁坐一起,听他这样一说,就挪到邓康正对面的座位上去了。
有了新的地方可坐,邓弥不好再发火。不多久,梅子汤端上来。王茂迫不及待,首先一个抢过碗喝了,一大口下去,酣畅得不行:“冰镇过的,果真不错!”黄荀洋洋自得:“那是当然,我说好的东西,一定好……哎,你慢点喝!这老话诚不欺人啊,胖子最是惧热,王茂,当心你的牙,喝太猛酸倒了就吃不得糕点了!”“黄荀,这里最好吃的糕点是什么?”“藕粉糕和桂……”黄荀笑眯眯答着傅乐的问话,还没说完,脸上倏忽一僵,赶紧低下头。除了窦景宁和邓弥,其他人的神态顿时都变了。傅乐离窦景宁近,扶额悄悄拉他的衣袖给他使眼色。桌旁的喧闹声顷时止住,邓弥一头雾水,茫然问道:“你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