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时,季长安有些不适应的捂住双眼,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为什么。
直到此时,他整个人依旧是懵的,刺眼的阳光多少让他有了些真实感,可是仍然无法从彻底失去意识前那染红墓碑的鲜血中挣脱出来。
怎么可能呢?季长安到死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爱上他这样一个有缺陷的人,直至不顾一切舍弃自己的生命。
就目前情况来看,他算是死过一回的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以为自己是自杀,可是又有谁知道,拿起刀的人从来都不是他。现在想起方明津那张脸,他还有些愣怔,方明津,到底是因为他的病而无法忍受了吗?
恍惚间还记得灵魂脱离rou体前,方明津整个人手足无措的抱住他那早已冰冷的身体声嘶力竭的吼着,眼中满是绝望,身体不住的颤抖。
“长安,长安,你怎么这么傻!医生!医生!你坚持住,很快的,求求你,求求你,就算是为了我,在坚持一下好不好!”
若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拿刀割破他的手腕,他一定会认为他爱惨了自己。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即便生着一副不男不女的身体,纵使是常年遭受抑郁症的折磨,也从未怀疑过丈夫的真心,可是如今,一切就像一场笑话。
爱过与否,谁又能知道呢?
很多时候,眼前的事实,总是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曾经的那些美好,到头来才发现只是Jing心伪装好的陷阱,陷阱之内是无数尖刀利刃。
若是可以,季长安真想问一下眼前这个不停演戏的男人,哪怕有那么一刻,他是用真心待自己的吗?
可惜,没有机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医院停尸间内悲痛欲绝的父母,想要抱住他们,却发现双手只能一次次穿过他们的身体。
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没有人可以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看着来了一拨又一波的人,走了一群又一群的人。
父母悲痛欲绝的脸,哥哥强忍悲痛的模样,还有,还有邻家哥哥双眼猩红的模样,都让季长安既心疼又无奈,当然更多的是自责。
季长安知道,抑郁症折磨了自己有多久,就同样折磨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有多久。
他们睡不了一个好觉,安生过不了一天日子,就是害怕有一天一别便是生死相隔,如今,终究是对不起他们了。
不敢置信呆愣的看着自己眼前已经冰冷的尸体,季妈妈哪里还有力气站得住脚,瘫软的倚在有些佝偻的季爸爸怀中,脸上满是泪痕,一下老了几十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有谁能承受的来?
季长安有些绝望的闭上双眼,明明rou体已经死去,可是为什么还是撕心裂肺的痛?
太平间来了许多熟悉的人,那个自己打小儿便赖着的邻家哥哥,他双眼猩红,恶狠狠的抓起整个人颓然坐在地上的方明津,不停地问着他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季长安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葬礼是由哥哥一手Cao办,看着自己的葬礼,季长安感到恍忽,那一方墓地,埋藏了所有,连同真相和愤怒,还有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
等到所有人散去,双眼散发着锐利光芒的季易宸死死盯着方明津满是胡茬、很是邋遢的面庞忍不住开了口。
“方明津,我一直很好奇,自从发现长安得了抑郁症之后,所有人没有一刻钟松懈对他的治疗,可是他的抑郁症怎么会越来越严重?你能告诉我吗?”
听了这话的季长安有些诧异,难道自己的病……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季长安只觉得不寒而栗,只是事实到底如何,可惜,一切都不得而知。
眼看着所有人都走了,季长安想要跟随着家人回到曾经那个盛满欢笑的家中,却发现自己的灵魂根本离不开埋在地下的rou体,只能无奈的依靠在墓碑上回想着过去种种。
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
季长安有些气馁,可能老天是在惩罚他识人不清,便要他在这墓园之内作一个孤魂野鬼,不过这样也好,总归还是能够再见到亲人,哪怕是一年一次,也好。
他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太阳慢慢落了山,天黑了下来,以为一切都归于沉寂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陆衡捧着一束娇艳的玫瑰,脸上满是温柔,季长安根本无法将他和前一天那个满脸狠戾大声质问着方明津为什么的男人联系起来。
只见他卧坐在墓碑之前,满是深情的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笑出了声,有些诡异。
“长安,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机会送你一束玫瑰,今天终于可以得愿以偿了。从现在开始,再也不离开你好不好?不许拒绝我,我等了太久了。”
“长安?流血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痛?地底下是不是很冷?你别怕呀,我马上去陪你,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你这么美好善良,我只怕不能和你一起上天堂。”
“只不过没事,就算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