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偶然的几次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事件,江贺曾被约谈过,也只是简单的口头提-醒。比起其他仗着后台隔三差五就会闹起事来的娱乐场所,江贺的酒吧实在算得上安分。
风平浪静这么久,甚至昨天还好好地营业,怎么会突然被扣上涉嫌色情交易的罪名。
挂断电话,江贺动身去了公安厅。他不在时一直帮忙看店管店的韩启在人行道边等他,对方长他几岁,还算负责,因为同样缺乏睡眠直打哈欠。
"小贺!"
“韩哥,”江贺关上车门,"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也不跟我说有个软磨硬泡才告诉我说你惹了人,没办法。"
江贺扬起眉头,大脑还有些空白。他会招惹什么人,至于这样对付他?
韩启凑近他,欲言又止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小贺,你别怪我问你,是无意间听他们说的你真的拍那种东西赚钱啊?”
江贺愣住了。
不但因为对方所说的话,也因为从前,也有人以这样的表情,问他同样的话。
"江贺,你真的陪那些女人喝酒了?咱们是来驻唱的,怎么能做那-种事啊,被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站在高处施舍关切,他们通常并不关心他,也不关心问题的答案,甚至很多已经知晓,只是想站在自己的立场点评一番便扬长而去。
“你多年轻,钱可以慢慢赚啊,干嘛沉不住气...咱们和那些有钱人不一样...你糟蹋自己换来的,别人可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呢?”
江贺笑,“哥,人总有生理需求吧,解决一次就能换一辆车,为什么不呢?对我来说也没费什么力气。你选择辛辛苦苦攒十几年,我选择身体力行挣来罢了。你情我愿,不算糟蹋。”
韩启的脸涨红,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那位“举报”他的大老板还好心留下了姓名和公司地址,和韩启道别,江贺打开导航发动车子。
车窗外的景色掠过,他在路口心不在焉地等红灯,忽的发觉不远出的街道有些眼熟。拐角处的星巴克坐北朝南,抬头便是冰冷锋利的玻璃大厦。
他来过这里。
准确地说,他曾经把祝承送到不远处。那时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浴室激烈地做爱,对方接到丈夫的短信,被他送回家又带到这里,很快分别。
这是祝承丈夫的公司。
指尖一痒,江贺有些想抽烟,但绿灯已经亮起,提醒他驶向对面。
现在不是出入上下班的时候,大厅里空荡荡的,前台低头帮他拨通电话。坐进电梯里,江贺呼出一口气来,打量镜子里镇定自若的自己。幸好还洗了澡换了正装衬衣出门,他看上去不那么落魄。也只有他能看出自己的眼神没有表面那样轻松自若。
祝承会不会也在呢?他兀自笑了笑,仰起头来整理领子。
接到前台的电话后,樊亦明撤离了一整层的闲杂人等。
他坐在桌前,思考如何摆出居高临下的压倒性姿态,是该忙碌一些,还是空闲一些?在桌前思来想去,索性站起身来。
这有什么好想。他要面对的,不过是在社会底层苟延残喘的失败者,稍微使点力气便能捏得粉碎。母亲企图攀上高枝,未婚先育反倒被男方抛弃,自此心如死灰一蹶不振,在儿子成年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江贺,读着最普通的高中,勉强从大学毕业,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人,消失在这世界上都无人问津。
这是冯轩告知樊亦明,祝承如何和江贺相识后,樊亦明最常涌现的念头。
骨子里洗刷不掉的低劣,肮脏,祝承竟然傻到喜欢上这样的人。
他为这样的人拒绝自己。
这无疑是一种嘲讽。祝承不单令樊亦明颜面扫地,也在给自己掉价。
樊亦明不愿承认,他同样为自己对祝承造成的影响而愧。是他让那个脆弱,懵懂,缺爱的祝承暴露在他人面前,像是迷途又受伤的羔羊,一块荫蔽就能让他无知无觉地受人摆布。
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应被第三个人插足。他相信,他迟早会解决这些。
门外传来脚步声,樊亦明拧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青年闻声回过身来,倒是毫无惧色地看向自己,微微欠身,“您好。”
祝承喜欢他什么?廉价的衣着,廉价的笑容,轻浮又可笑,樊亦明冷冷着吐出两个字来,“不必。”
“那好,我们可以直接谈问题。”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江贺也不恼,双手背后站直身子,“关于您投诉我们酒吧的事,我觉得缺少证据。”
“缺少什么证据?江先生您做过什么交易,不需要我提醒吧?我有充分合理的理由怀疑你。”
“怀疑可以,我接受调查,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也接受查封。我不接受空口诽谤后直接定下罪名。”
樊亦明觉得好笑,他还真的在为一间破酒吧的事跟他讨价还价,那副问心愧疚的样子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