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才周氏说,她似找好了人家。只等着不久便回并州成婚了呢。”
说到此处,她觑了一眼刘贵妃神情,直言道,“想必先前王爷同婆母说过, 妾族中欲同平西王结亲,林州同并州毗邻,到时候也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呵, 本官算是听明白了。”刘贵妃呵笑一声, 环顾了下四周。
殿上殿下觥筹交错, 倒无人注意到坐在一侧的她们, 她当下拨了拨手上戴着的护甲。
“你们孟家是先前圣人在封地时便跟着的,是近臣;也因这个呢,天家才愿同孟家结亲。可你们孟家,未免也过于多事。当时瞧上了宝华公主,叫本宫前去游说的是你们,如今,倒又巴巴地想着退亲。”
刘贵妃当真是瞧不上她们如此趋利,哼笑一声,“若真是瞧上了平西王府那丫头,何不奏请圣人将她赐给琼儿做侧妃,倒是剩下许多麻烦事呢。”
信王妃一时抿唇,低眉未语,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世上恐是没有一个女子,愿意从自己婆母口中听见给自己相公纳妾之事。
信王妃自也不例外。
她克制半晌,才神色如常地抬眼:“婆母说笑了,王爷想有这个心思,只怕平西王夫妇不愿意呢,宋家只这一个外孙女,以往也听说过疼得同眼珠子一般的,如何会愿意做侧妃?”
“再言,婆母想必也清楚,妾这般上下打点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谁,婆母当真要同媳妇分地这般清,倒叫媳妇为难。”
若不是为了信王的大业,刘贵妃如何会说上这么些废话,又做这些素日里不屑去做的事情?
到底是无可奈何,她冷着脸嘱咐身侧几个内侍几声。
不多时,内侍往正桌呈上一只梅瓶和两只金酒注,信王亲自斟满。
庆帝饮了一口,啧了一声:“梅酿。”
他瞧一眼那梅瓶,突远远地看向刘贵妃,吩咐左右人,“请贵妃过来。”
刘贵妃闺名中有一梅字,这玉壶梅瓶和金杯,是当年庆帝做太子时亲赐给她的,瞧见此物自然想起她来。
刘贵妃起身走近,一身蕊红刻丝绣瑞草云雁广袖褙子略低,福了一礼,浅笑出声:“难为圣人惦念臣妾,臣妾不胜惶恐。”
按身份,刘贵妃即便上正席也居西末。
张皇后瞧见这一幕,便直接叫人将绣墩加去六皇子和七公主的身侧。
刘贵妃一面矮着身子谢恩,一面在心里头盘算。
殿上席间乃是诸王公主皇子,宫娥僚属,队舞乐工等,自然喧嚣。若是坐于西末,怕是同庆帝也递不过几句话。
正这时,几个小内侍取了隔开素菜、荤菜半尺高一尺长的插山和食屏至桌上。
她眼神微转,笑道:“臣妾突想起来姐姐不喜荤腥,不若臣妾还是站着伺候圣人如何?毕竟圣人的喜好,臣妾可是最清楚不过。”
“只怕你瞧着眼馋,拿不动匕著才是。”庆帝哼笑一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应允。
刘贵妃轻笑,忙上忙下地伺候。
张皇后瞥她几眼,她知晓刘贵妃是自衿冷傲,素日里是放不下身段的人。今日如此,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的,她心里存了念头。
只是席中伺候的都是奴婢,刘贵妃既愿老着脸皮,张皇后自然不多说什么。
酒过三巡,庆帝一张脸青红交加,挂了一层细汗,半仰在扶手椅上呼哧着咳嗽了好几声。
照惯例接銥嬅下来的活动便是燕射,众人上靶,众官员按品级依次射箭,无论中与不中,每人限四箭。一轮射完庆帝为中者赐酒。
往年此刻活动自都是庆帝打头,只是今日……
陆珵转眼看庆帝一眼,斟酌着开腔:“天日高霁,晚夏猛烈,圣人不宜多动也不宜饮酒过甚。不若今日停了燕射?”
众人具面面相觑,一旁刘贵妃却眼神微转,轻笑着应和一声:“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呢。”
“往年具如此,如何能说变就变?叫人拿朕的射服来……”庆帝站起身,话音刚落又咳嗽几声,一时只觉着眼前一黑。
刘贵妃忙扶他坐下:“御箭也只是彩头,晚间还有诸事应付。依臣妾看,燕射之事不若指人代之。”她话至此,轻笑一声,“臣妾整好有一人,乃是燕射好手呢,圣人若不嫌弃,不若叫他上来热闹热闹。”
庆帝仍有几分头晕目眩,自知不能勉强。听她这般说倒有了几分兴趣,哦了一声:“何人?”
刘贵妃轻笑一声,将人叫了人上来。
不多时,一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从殿中上前,单膝跪地作揖。庆帝微微眯眼,见他肤色微黑,剑眉凛凛,五官如刀刻,瞧着很有几分熟悉。
他多看几眼,当下轻笑一声一脸了然。
“这便是孟家的少年都督吧,同你祖父是有几分相似。朕听说过你,数年前北凉勾结蛮人兵变,是你与平西王通力纠二州兵力,构地势之利,以少胜多,退敌数百里,一战成名。”庆帝想到这里,曲指轻点他,“少年英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