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昰总算有心情咂了一口茶,假惺惺说:“虽说,萧举人是我看中的英杰,但我也不偏袒他。诸位看,按军令该罚多少棍?”
——偏心偏到咯吱窝了,您这话是真的假。
司老将军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人家萧校尉心里都有数,砸石头也不是奔着人往死里砸的。
他自家子孙出息,没掺和进这丑事里,见几位老将都面有讪然,司老将军笑着打了个圆场:“原是个误会。”
江凛放下碗,冷冷淡淡一句,又似一耳光刮在老将脸上:“怕伤亡的演习就是演戏。一场军演中允许百分之三的死亡率,低于这个数不必苛责——我倒觉得,袁小将该谢我才是。”
他话锋一转,手肘撑在双膝上,仗着一坐一跪的高度差,冲袁焕挑起一个衅笑。
“崴个脚、扭个手腕就能退出前军,去伙房吃香喝辣,总比提着脑袋上战场给蒙古人润刀来得好。”
几个老将军喉头堵血,那真是脸色发青,胸口钝痛,恨不得咣咣呕他二斤血,却死活对答不来。
袁焕气得跳脚:“偏你牙尖嘴利!怎么我上战场就是润刀祭旗?想我也是三岁扎马步、五岁握弓的兵才,二十年练武不敢怠惰一日,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给敌人润刀的窝囊废了?”
“住口!还敢胡搅蛮缠?”
他家那位老将军蓦地举步上前,狠狠抬袖甩了他一巴掌。
袁焕整个人愣在当场:“爷爷你打我干什么呀!明明是他……”
老将军铁青的脸上浮现暴怒:“滚!滚出去!谎报军情,给我拔了他的盔甲,拖回营!回头收拾你!”
晏少昰端着个茶盏静静听着,也不作声,等着袁老将军收拾门户。
等人吵吵嚷嚷散尽了,他唇上的血色又褪了一层。
他一侧的太阳xue周围,还有印堂上有几个细小的血点,是针灸的孔。江凛几次进他的营房,总是看见太医在给他施针。
不知是什么毛病……总头疼不是好事。
江凛略分了丝神,就被二殿下捉住了视线。
晏少昰问:“上午这头阵,可还有什么纰漏?我看出几样,但用千里眼看出来的,总不如你身在林中感受分明。”
这可太有的说了。江凛立刻道:“最差的是执行力,都说军中令行禁止,我看也不过如此——将军下令,到校尉领命,再到小兵接令,变换阵型,这段反应时间太慢了,甚至一刻钟都整不好队。”
一刻钟……
晏少昰听得他这批评,一时懵怔,一刻钟如何不算快?
整队用了一刻钟这还是因为人少,如果是万人的大军,中午要拔营,起码清早就得通知各营准备,两个时辰才够全军整顿利索。
晏少昰蹙眉问:“你们那时,需得用多久?”
江凛:“战备状态下,千人整队三分钟,喝半盏茶的工夫。”
“万人,数万人呢?”
江凛道:“我军没有那样的队伍。再大的战场,全兵种上齐,也就是几千人的规模了,大部分的武器都是远程Cao作的,自启动,有默认的攻击轨道。”
他怕二殿下听不懂,正琢磨如何细述,谁知二殿下不光听懂了,还沉沉叹了声气,一副“恨不相逢千年后”的遗憾样。
——敢情他知道高Jing尖武器的事儿?
江凛咂摸,贺晓真是什么不见外,什么都敢给他讲。
下午的第二场为双方粮草押送,设定为红蓝两方的大本营都断了粮,双方陷入了僵持苦战的局面,急需粮草补给。两方的辎重队分别从五里外,向东西辅城出发,最先送到己方城下的一方获胜。
因为这一场演习在广阔的草原上,地方宽敞,两方参战兵数都升到了八百人,三百的辎重兵推着一百五十辆粮车,五百随护可以自由搭配兵种。
这是最经典的攻守并行战。
陆明睿坐在马车上,车里的味儿并不好闻,新砌出来的沙盘胶味浓重,整张沙盘上密密麻麻全是算子,每五十兵为一个算子,在沙盘上摆成了两条长龙。
对面的辎重官不知是谁,陆明睿也不太在意,甚至不想知道此战该怎么赢,满心满眼沉浸在兵棋千变万化的规则中,招架着江凛的提问。
“敌骑来了!护粮——!”
前方一声大喝,马车骤停,差点把陆明睿甩到车门上。
江凛及时定住身形,拉了他一把,立刻掀开棉帘向外望。
这回敌方照旧选了红色儿,马tun后赤红的营旗威风凛凛,马鞍马具也全是红通通的,百来个骑兵聚成一大片的红,冲出了千军万马的阵势。
“冲啊!”
“我们头儿说了,活捉萧小将,一人赏十两!”
这是敌骑过来sao扰的第二趟了,上回集合攻取了他们缀尾的粮车,把十几辆粮车付之一炬。这回却又攻了辎重队的头,一头一尾,逗着他们玩似的。
江凛目不转睛盯着。
上过战场的Jing锐,果然与上午那群废物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