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坊门外的锣声就没停过,都是警示用的,怕百姓挤闹生事。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天的锣鼓声,配着吹吹打打的乐声走近前了。
“外头在做什么?”
唐荼荼掀帘去看。
那竟是个舞狮班子,红的黄的狮子站了五头,满地蹦跳打滚撒着欢儿,全是一身光滑顺溜的毛。班底像是练过武的,动作威风凛凛,比平常的舞狮更好看。
舞狮队后头有一群人下了车,身边围了家仆无数,被遮挡得严实,看不清中间那是什么人。
唐荼荼:“二哥且等等,我得去看看。”
她目力不佳,看不清太远,晏少昰只消扫一眼,便知那是官家规制的马车。
“我与你一块去罢,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看看你这印坊。”
唐荼荼莞尔:“行,我去找个斗笠,遮住点脸,您这张脸可露不得。”
“不必。”
晏少昰说着,翘起半身,从左边扶手取了点东西。
他这马车外边里边看着都不大,除了双骑一般人驾不起,乍看和富贵人家的马车没什么分别。只在座旁突起两个扶靠,上头的软垫掀开,里边藏着几个小巧的黄铜抽屉。
“这是?”
唐荼荼看着他掀开一只小圆盒,取出一块shi淋淋的、被药ye浸透的面饼,展了开。
那东西薄如蝉翼,展开后,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竟是一张人|皮|面|具!
唐荼荼惊得声儿都小了,喃喃:“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等潜藏身份之利器,他备在马车里,可见平时常在民间行走。
外边的锣鼓声越响亮了,唐荼荼被这更惊奇的东西占住了眼,舍不得走了,看着他一点一点擦去药ye,像贴片面膜似的,极其细致地糊上脸,一寸一寸抚平。
分明眉、眼、耳、口、鼻,五官只有鼻翼两侧增了点厚度,肤色很细微得深了一点,别的瞧不出什么改变,可这么一下子竟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
遮住了英俊的容貌,眼前人立刻成了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神了……”
唐荼荼上手摸了摸,更惊奇,皮肤质感竟像摸在真的皮肤上,连细小的毛孔、鼻头与下巴上微微凸起的脂栓,都与真人一般无二。
她手指贴在这张面具上一寸一寸地挪,摸得实在仔细,晏少昰仰着身躲了躲,忍俊不禁:“别摸了,还不下去?”
唐荼荼这才想起正事来,弯腰出了马车,地上已经放好了脚凳,他手下的影卫总是事事妥帖的。
才走出两步,后腰轻轻一点牵扯。
唐荼荼扭头:“怎么了?”
晏少昰低着头:“别动。你那帽带,缠住了。”
何止缠住,上下结了两个死疙瘩,帽带轻飘飘的,打了结也没察觉。
他左怕唐突,右怕冒犯,拇指与食指指尖勾着那结,怎么解都不合适了。
唐荼荼后仰着头,吃吃地笑,忍着没躲:“好了没有?我腰全是痒痒rou。”
这丫头,荤素不忌,什么也敢讲……
晏少昰:“我没挨着。”他分明把帽带扯得离她腰远远的,悬空着解的。
唐荼荼:“那也不行,你站我后边我就想笑。”
好不容易解了开,晏少昰背回手,指肚磨了磨,蹭去痒意。
“好了,走罢。”
先头那一行人已经进了二门,看见这左曲右拐的黄河阵,没往里头挤,趟着边上的林道过去了,各个踩了两脚泥。
一路喊着:“茶花儿,茶花儿,我们来给你送开张礼了!”
唐荼荼连走带跑追上去,撂下一句:“二哥我先去忙了,你自己参观参观。”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总算在后堂追上了人。
那是公孙景逸的表弟成鹊公子,还有瑞方公子,上回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的盛公子赫然也在里头。
他们抬着好几箱的贺礼,上头盖了一小面金线绣字的吉布,半遮半掩着,底下的金蟾蜍、玉貔貅、招财树露了半个身子。
唐荼荼心提起一分,笑着招呼:“稀客呀,你们怎么来了?”
瑞公子瑞方嗓音清亮,当日糕点噎喉,没给他留下丁点后遗症,拱手折腰作了一礼:“自然是来给你道喜的,一贺茶花儿开张大吉,二贺小杜爷悬壶之喜!”
坐堂的医士都是本地人,识得这几位身份,一时间叫好声不断。
唐荼荼上回见瑞公子,还是赴宴那日,当时他说话可没这么客气。
这贺开张的礼实在是贵重了,唐荼荼摆摆手:“没什么喜的,我这儿无偿把脉,免费看诊,这是县印坊——县衙出钱,县衙收,我可不拿一个子儿,开张大吉也得冲着县衙说。”
周围这么些人,这群公子哥行事只图爽快,不顾后手,唐荼荼怕落人口舌,先划清了界限。
今日来报名的、来堂后义诊的多是贫户,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其中也混着不少的疑难杂症。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