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有关工作的话题只在餐桌上出现半会功夫,聊天内容很快顺着唐风的师傅跑到了其他趣事。
许戚一直没有插话,途中却不觉得乏味,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思忖唐风的提议,以至于时间是怎么一点点走过天黑,他都是在江梦的提醒下才觉察。
晚饭吃得差不多,唐风借口上厕所出去结了帐,两个人的包厢气氛陡然轻松不少,许戚不由自主地把刚才不好意思说的话问了出来:“为什么会找到我?这个机会很难得,但我和唐老师只有一面之缘,我没有想过他愿意推荐我,今天确实很突然。”
“你不要看他总喜欢板着张脸说教,其实他对自己认可的人一向很严厉,我没有在他面前推荐过你,是他先和我说了这件事,我才知道他有这个想法。”江梦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补妆,口红缓慢地在唇上抹匀,接着说:“你不要有负担,这种事情本来就看缘分,尤其是你们这种搞艺术的人,算半个艺术吧?脾气都各有各的奇怪,我和唐风认识这么多年还经常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许戚问:“你们认识了很多年吗?”
江梦啪的一声合上镜子,还真认真地想了想,“我刚入行的时候唐风已经小有名气,他以前不做摄影,担任一些小成本剧的製片人,还做过副导演,后来觉得这条路没有意思,才转行学了摄影。”
半路出家一路平稳地走到今天,还闯出不小的成就,何尝不是一种天分。许戚没有来得及问更多,唐风进来做了一个‘走了’的手势,说:“雨停了,你们两个一起过来的吗?”
被打断的江梦接上唐风的话,拎着包起身,“对,这里太偏了,我和许戚刚好顺路,可以送他回去。”
唐风不讚成地蹙眉,“这么晚了,你自己先回去,送人的事情交给我。你住哪里?”最后一句是朝着许戚问。
许戚没有报出酒店地址,说了一个在那附近的街区。唐风脑海里几秒规划完路线,干脆地招招手,“上车,我送你。”
在饭店前门和江梦分别,车内的气氛没像许戚想的那样尴尬。唐风问了很多他和摄影的渊源,也说了不少自己的故事,断断续续地聊到目的地,两人之间的生疏已经破开不少。唐风在他下车前说:“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找你?”
许戚踌躇了片刻,点点头。
“爱屋及乌而已,别有负担。”
没等许戚琢磨出这句话的深意,唐风补充道:“就算中间没有江梦搭桥,碰上类似的机会你也应该先争取试试,这么担心干什么?你又不差。”
这种狂妄的语气许戚估计一辈子都难以学来,他不想被唐风觉得矫情,选择了避重就轻:“我不清楚自己的水平能不能配得上这种机会,怕让你失望。”
“我没有什么好失望,教你的老师又不是我。没人肯定你,你就多肯定肯定自己,”唐风的话一针戳到最深处,“小心翼翼才容易把生活越过越紧缩,该大胆的时候就要大胆一点,我等你消息。”
许戚回到酒店,很快收到一套唐风师傅的摄影作品。就如唐风所说,以他师傅拿的奖项和资历教导几个学生绰绰有余,老人家本来已经过上退休生活,实在闲不下来,才又起收学生的念头。
许戚查着查着,最后不知怎么的点开了宁城到延城的飞机票查询页面,看了大半宿,临睡前脑子里还在规划以后的条条框框。
唐风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很大一部分是看在江梦的面子,他只是顺道踩上这个好运,至于是否接受,结果对唐风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他拒绝这一次,以后很难再有类似的机会砸到头上。
江梦不是什么慈善家,许戚更不愿意接受别人无条件的帮助。
但是三个月的时间,不是玩玩而已,而是真正去到一个陌生的、彻底没有廖今雪也没有亲朋好友的城市。
不是像现在这样开车经过路边都能看见廖今雪的身影,生活在到处都是回忆的地方。他嘴上说着要忘记,心底想着是离开,可最后关上的却是购买机票的页面。
忘掉一个人的过程就像割掉生长在伤口上的坏疽,拿着刀反反覆复,不到真的舍去的那一刻,被刀尖磨砺的疼始终都在。
学习的事一时没有得出定论,许戚先搬离了酒店。一段时间的冷静,重新回到这个刻满廖今雪痕迹的房子,心境已经冷却了大半。
踏进家门,许戚看见地上两双拖鞋时还是想起了廖今雪曾在这里的身影,锥心的疼没能袭来,下一刻就想到夏真鸣,那天他在商场里说的话,他和廖今雪走在街头亲密的身影…这个名字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扑灭一切软弱的遐想。
廖今雪这样恨他,估计还怨他的出现阻止了他和旧爱复合,一直以来只有他被蒙蔽在谎言当中。
他身边的位置,从来不是为他而留。
许戚放好行李,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白皑皑的镜子倒映出张清瘦的脸,下巴比以前还要尖削,积攒许久的Jing神气荡然无存。
活脱脱一个久病初愈的病患,剩下一副了无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