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平静决然,俨然不可改变,众人不敢反驳,眼眶发红,低低应声。
“我以昆仑太上长老之命,命现任昆仑首徒衡明朝继任掌门,云天峰先首徒霍肃为副宗、次徒蔚韵婷继任云天长老,诸宗协力,听从昆仑号令共进退。”
这次没人说话,他们都明白了沧川剑尊的意思,褚少主如今修为最高、手腕不俗,沧川剑尊对他寄予厚望、不惜用自己的命助他再加突破以扶持乾坤山河,他身为氏族龙头,又与昆仑首徒衡明朝有婚约,衡明朝继位掌门,既保证了昆仑作为乾坤仙门的正统,又能得褚无咎全力扶持,相辅相成,再合适不过。
蔚韵婷也知道这些,她知道这是很好的安排。
可是当她听到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在想,衡师伯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
明朝师妹只有元婴修为,当年师尊迫不得已,只因霍师兄不在,才暂立师妹为首徒,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首徒不过是暂时的。
蔚韵婷想,就算衡师伯已经不相信自己,但霍师兄呢!霍师兄对昆仑从来忠心耿耿、不顾生死,论修为论威望,他远比明朝师妹更能服众,可凭什么,衡师伯一句话,霍师兄这个做了数百年首徒的大弟子就只能沦为副宗,只能辅佐资历更小修为更低的明朝师妹!
那一刻,蔚韵婷心里忽而生出一种悲愤的怨。
她的师尊为衡师伯而死,可衡师伯没有半点感激,他只想着自己的弟子,连自己的死都要为明朝师妹铺路,甚至要踩着霍师兄为明朝师妹铺路!
蔚韵婷很难抑制住这种愤怒,甚至越来越愤怒。
所以在大火烧天的魔宫前,蔚韵婷看着被死死锢在褚无咎怀里嚎啕大哭的衡明朝,突然很难像往日一样感到同情和歉意,她只觉得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快意。
你看,你也要没有师尊了。
我的师尊因为你的师尊死了,现在你的师尊也要死了。
明朝师妹,以前我们所有人都不如你、都要供着你,以前你什么都有,可从现在,到以后,你也不一定剩下什么了。
壮丽雄伟的帝宫在大火中坍塌。
褚无咎死死把衡明朝压在怀里,他听见她凄厉到嘶哑的哭声,像要哭尽所有的眼泪,像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力气。
褚无咎一直知道她依赖衡玄衍,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看得更清楚。
他仿佛能清晰感觉心口泛开一种冰冷的凉意。
人的心只有那么大,谁占得重,其他人就只能轻。
在她心里,最重的永远是衡玄衍,他是她的丈夫,本该是她最依仗亲密的男人,在她眼中却从来比不过曾经活着的衡玄衍,更别说日后一个死去的衡玄衍。
即使有一天他死了,她也不会哭得比今日伤心。
褚无咎觉得荒唐,甚至觉得可笑,他想放开手让她去找死算了,但他到底狠狠攥着她的腰,手掌捂住她的脸,冰冷地戾斥:“闭嘴。”
他不想再听她哭得晦气,捂住她的脸,她呜咽哭不出来,一口狠狠咬在他手心,她的泪水涌出来,温热流淌在他手掌,然后渐渐在寒风中冰凉。
褚无咎脸无表情,望着前方。
魔君从帝宫最高处跌落下来。
他跌落在半空,整个人被一把虚幻的长剑贯穿,他的胸腹敞开一个巨大的空洞,大股大股磅礴魔气涌出,几乎在同一时刻,帝宫之上,衡玄衍的身体也开始消散。
漆黑的魔气与青褐明亮的灵光同时从他体内分裂,那Jing粹厚重的魔气没有消散,而是在所有人震撼震惊的目光中,轰然向魔君涌去。
“哈哈哈!”魔君体内突然爆出一声鬼啸般猖獗的大笑:“衡玄衍!你终是棋差一招,输我一筹!”
“最后赢的人,到底还是我血罗刹——!!”
刹那间,周围所有逸散开的魔气像被鲸吞般重新涌入魔君的身体,魔君闭上眼,再睁开,竟露出无比震惊茫然的神情。
殷威低下头,看着自己周身前所未有磅礴的魔气,愕然:“这、这是…什么?”
“——”
褚无咎眼神冷了下来,他推开衡明朝,终于动身冲了上去。
他穿着劲装,墨发高竖,褪去往日温文清冷的皮囊,便像这世上最年轻强壮的凶兽,要撕开先辈老迈者的喉管,在先王喷溅的滚血中跃向至高的王座。
跃过重峦的飞檐,褚无咎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高悬立在帝宫之上的白发剑尊。
两百年前,他还是一无所有的褚氏庶子,在破败的小酒楼中,他只能跪在地上,沉默地等待这强大的至尊裁决他的命运。
两百年后,沧海桑田,英雄迟暮,昔日的雄主也将走向黄昏末路。
因为许多缘由,他原本并没有亲手杀衡玄衍的打算。
但衡玄衍敢把刀递到他手中,他也绝没有不敢握的道理。
阿朝忽然睁大眼睛。
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那么大,清晰倒映着宫阙之上,墨发劲衣的青年伸出手,毫无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