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叁四天才停,不过积雪未化时天就放晴了,明媚的日光一照,四处都白的晃眼。好在雪不算特别厚,赶上孟娴周末加班,下了班还能开着车慢悠悠地去那个街角有红色电话亭的咖啡厅喝杯咖啡。这些天她和程锴失去了联系,国内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偶尔想起对方,也会替他担忧——她心知程宗柏对程锴的重要性,是他心里头号的亲人;更别说,那位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程绍夫妻俩为了争权只怕也要争闹不休。她有些惴惴不安,总之是不太好的预感。孟娴的思绪从程锴身上回到现实,是在去咖啡厅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她偶然看到了认识的人——罗比。男孩儿好像又长高了些,已经可以在少年感很足的卫衣外面穿上长款的大衣,她把车停到路边降下车窗,对方也在和同伴的说笑声中很快瞥到了她,几个大步走了过来。“嗨,好巧啊。”五官深邃的棕发少年笑意盈盈地和孟娴打招呼。孟娴也笑着回:“嗨,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罗比有些羞涩地挠挠后脑勺:“放假了,来这里找朋友玩儿,”他顿一顿,越过孟娴看向她的副驾和后座,“您是移民到爱丁堡了吗,您丈夫呢,怎么没跟您一起?”他知道她不是英国籍,问起白霍也是下意识,毕竟前两次每次见面,那位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妻子身边。孟娴讪然一笑,“我和他……离婚了。”罗比一愣。“真是太遗憾了”,他脸上涌起歉意和惋惜,“……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因为当初你们真的很相爱……”他像是想到什么,大约是怕接下来的话冒犯到对面的人,一句话戛然而止了。见他欲言又止,孟娴不大在意地笑笑:“没关系,想说什么你就说吧。”罗比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等他的伙伴,这才看向孟娴:“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呢?”他顿一顿,似乎还是不忍心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我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想学滑雪,他不同意。我看得出来,他性格强势是其一,怕你受伤才是主要原因。”罗比似乎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对夫妻离婚的原因——不是感情问题,而是性格不合。他一个孩子,都发现了白霍的强势,但他同时也为他们惋惜,生怕眼前这位太太,误会了丈夫对她的爱。“在我们那里,有时候会移民过去一些外地人,他们大多并非原住民所以不太会滑雪,自然也不同意自己的孩子去学滑雪,担心受伤、担心遇到雪崩等。可是当他们自己学会滑雪了,知道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危险,就会同意,甚至为了安心亲自上手去教。”“你们第一次去旅游的时候,你丈夫他并不擅长滑雪,甚至很可能没怎么接触过这项运动,但是他回去以后一定有好好学过,因为第二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滑得很好了。”在孟娴自己练习的空隙,比赛回来的罗比看到了正在滑雪的白霍,技术很娴熟。不过他没滑多久,就停下来换了衣服,去扶他练习完毕、摔得磕磕巴巴的妻子了。孟娴面色微怔——罗比说的这些,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仔细想想,白霍的确不擅长滑雪,他本人也并不喜欢这项运动,只偶尔会练练马术台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从容自若地在她面前说可以教她滑雪了。“我想,他应该是很在意你的,你说过的话,想完成的事,他都有记得。并且,他很想参与你的一切。”他这样说道。当然,罗比作为一个看客,只看得到一些浅显的、浮于表面的东西,认为夫妻一体,一个丈夫想参与妻子的所有是爱之深,是很正常的——单就他说的这一点来讲,倒也没什么错。白霍的确在出发前提过要亲自教孟娴滑雪,不过很可惜,被她拒绝了。罗比猜的一切也都大差不差,只是当初的孟娴已经和白霍有了颇深的隔阂,她只觉得对方是想不择一切手段的控制她。
孟娴忽然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这时候绿灯忽然亮了,罗比和孟娴说了再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孟娴直到开过了下一个路口,那些话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从工作室到那家咖啡厅的车程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孟娴却因为轻微分神开得慢,二十六分钟才到达目的地。只是不知怎的,竟在里面看到了阔别已久的秦筝——算是阔别已久吧,毕竟自从上次见面,就一直在社交软件上联系,没再见过面了。对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她于是阔步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下午好,秦小姐。”秦筝抬头的一瞬倒是怔忪了一下,像是反应两秒才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她慢慢漾出一个和善的笑:“孟小姐也来这里喝咖啡吗?”语气意料之中的熟稔了些,要归功于这段时间时不时的聊天。孟娴语气里透着微弱的愉悦和轻松,就像平时和秦筝聊天时那样:“嗯。昨天和我们合作的花卉种植公司新引进了一批伊甸园玫瑰的改良种,你不是很喜欢吗,我下次送花束过去的时候,给你带几棵花苗吧?”秦筝很明显地迟疑了一秒,然后才开口,刻意拉长了的音调仿佛在掩饰什么:“噢——,那当然好了,谢谢。”孟娴心里突兀地划过一丝微妙的古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她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也未曾露出半分异样,而是话锋一转:“对了,还有上次我跟你说过的‘瑞典女王’,就是英国繁育家大卫·奥斯汀所培育的那个品种,也有的。虽然暂时不能开花,但都是很健康的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