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可以不靠族人的信仰生存吗?”在气氛进入和缓的商谈阶段后,辛秘试探着提问。
盘曲着的巨物即使已经努力做出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凶狠可怖的外形却让他看起来更加诡异了。
“如你所见,我的族人已经全部死去,流落在外的也已经背叛了血脉背负的使命,他们对我不会有信仰……也许只剩下仇恨吧。”它油滑地说,“可我还能与你们命运般地相遇,这也证明了我的说法不是吗?我们这类的存在天然就要高于凡人,我们不需要他们,但他们却要依赖我们的力量。”
辛秘端坐在霍坚的膝盖上,细长乌黑的狐狸眼转了转,没有认同,却也没有反驳。
黑蛇细细观察着对它来说小得不值一提的红狐狸,满意地在她眼里读到了慎重,身为神明,就这样轻信才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表现出怀疑,就说明它的话起到了作用。
只要厌弃自己的眷族,进而不信任他们,最后与自己的护卫分开……它隐晦地瞥了一眼那个身上血杀之气浓厚的健壮男人,对方正端端正正地蹲坐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这么久了都不动如山,手掌一直握在腰间的刀柄上警惕着,足以看出他对神明的重视和体格的出色,放在以前它不会多看这种只有身体出色的凡人一眼,然而眼下它有所图……这个护卫将会是很大的麻烦。
只要……只要这只可怜的狐狸与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分开,它就可以离开这个困了它上百年的鬼地方,重新见到本该属于它的天空与大地,将那些曾经背叛过它的人统统咬成碎片。
说到这里……它忽地又俯下身子,油滑地靠近竖起耳朵看过来的红狐狸。
“你的另一位侍从呢?刚刚我们开始谈话时你让他回避了,可这片地方我住了这么久,被我的气息蕴养,姑且算是我的地盘吧,我能掌控这片土地的岩石、气息、水流,我好像看到他去做了些有趣的事情呢。”
比如,去找那个身上带着浓厚李洛儿气息的男人说些偏远拗口的语言。
这到底是凡人卑劣的小心思,还是他的家神的吩咐呢?
红狐狸耳朵一动,黑黝黝的眸子与它对视,眸中出现惊疑,很快就被狡猾的狐狸掩饰下去,她彬彬有礼地舔了舔爪子:“劳烦费心了,我确实吩咐他去周围观察环境,毕竟是我不熟悉的水下……您不要误会。”
他做的,可不止观察四周啊。
黑蛇抬高头部,掩去眼里的满意,这狐狸一口应下是她吩咐的,说明她急于在自己面前表示自己和这两个手下的关系紧密,本意应该是暗示它不要轻举妄动,但黑蛇在这样全盘接下的应承里读出了别的东西。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去干了什么,但她确实并不相信那个族人呢。
谈话的进展很快,主要是这里空空如也,既没有茶水也没有华贵的椅子,没什么打发时间的累赘,两方很快就说到最关键的地方。
“我要怎么帮你呢?帮你做事之后,又要怎样才能拿到你允诺的财宝?”狐神问。
“很简单,我只需要你一滴血。”黑蛇温和地说,在面前的一人一狐都骤然警惕的时候又示弱地盘了下身体,将自己高高昂起的长颈放低许多,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被我的族人背叛时,我受了一些伤,神血和气息都消耗很大,在这里盘踞这么久,几乎没有神的气息……这点你应该也能发觉,我与你味道是不同的。要你的一滴血,也只是为了让我的身体重新接触到神明的气息,洗去那些血与土的脏污,毕竟我们神明可是不近鲜血的,不是吗?”
辛秘没有反应,似乎在沉思。
霍坚有点坐不住了,他知道辛秘曾经没有封锁神躯,在辛氏老宅里当一个真正的神明的时候,确实是厌弃鲜血的,倒不是恐惧,只是那种鲜红的色泽会伤害她一样,让她由衷地不想靠近,只是变成凡人之后,神明的这种小毛病也消失了大半。
他也知道,在辛秘出面处理事务的时候,不该贸然插手的。
但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与警惕性让他在听到这个要求时,从脊椎一直到后脑,连着升起了难言的危机感,就好像有什么冰冷的刀刃悬挂在脑后,岌岌将落一般。
神明的血脉这种东西,是他这种从小流落荒野之人所不能理解的、玄奥的东西,他不知道神血有什么作用,象征着什么,但他能本能地感受到,“一滴神血”,绝对不只是简单的一滴ye体,可能还蕴藏着什么磅礴的危险。
他绷紧大腿的肌rou,握着刀的手松了又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辛秘,不想被黑蛇发现自己的动摇,又希望她能从自己的各种肢体反应里读出他的警惕。
好在,毛茸茸的狐狸爪子用力,刺破他的衣裤,尖尖的爪子抓了抓他的皮肤,似是在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永远是理智而慎重的。
——这种松了一口气的感慨在心里出现的同时,蹲坐在他腿上的狐狸出了声。
“好啊。”
欧阳浔回来的时候,敏锐地发觉到大厅里的气氛有点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