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办的赏花宴很是盛大,虽然近来有贪墨一案的影响,各家各府都不敢大肆宴饮。不过安国公府乃太后娘家,安国公早在太后还是皇后时,为了避嫌,便已卸下手中实权,做了个清闲的权贵。
安国公府门前车马络绎,各家命妇女眷相携下了马车,抬头的时候,瞧见一辆带着王府徽记的四驷马车时,不由都有些面色微妙。
当见到撩开车帘,一身藕荷色缎面裙、眉目Jing致绝色的少女款步走下马车时,门前众人的神情愈发微妙,却无一人上前去与她寒暄。
平日里,青黛作为定王妃,无论是参加宫宴还是在围场冬狩,总会有身份或高或低的命妇女眷围在她身边搭话,如今却只有安国公府门前迎客的大少夫人打破尴尬的氛围,将她迎进府里。
青黛也不在意,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现今虽然还是定王妃,但娘家俞府遭难,深陷贪墨案中前途未卜,旁人持观望态度不与她结交再正常不过了。
大少夫人将她送到垂花门内便又回转身去外门迎客了,由垂花门旁守着的一个丫鬟领着她去了一处花厅。
花厅中已有不少女眷叁两落座,花厅一侧便是安国公府中的那座闻名京城的花房,花房整体被通透的琉璃所覆,从外能看到里面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一派春日繁盛之景。
女眷们都坐在一处,轻语曼笑地聊着衣裳首饰,间或在花房中逛一逛赏花嗅香,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青黛独自坐在一旁,面色平静,内里却止不住的心焦,朝着身旁的桃香使了个眼色,见她出了花厅,青黛暗暗攥紧了帕子。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安国公夫人也来到了花厅,笑意温和地同女眷们寒暄。安国公夫人是太后的弟媳,约莫四十五岁的年纪,一张银盘般的圆脸,身着朱褐色杭绸褙子,言谈间圆滑得体,颇有些八面玲珑之感。
即算是如今的青黛被一众夫人所冷待,作为主家的安国公夫人也未曾冷落她,时不时问她几句“茶点可合胃口”、“王妃可要去暖房转转”之类的话。
青黛面带浅淡笑意,一边应和着她的话,一边用余光关注着花厅来路。
在她心中的焦躁快要达到顶峰时,终于看到桃香匆匆进了花厅,站到了她身后,暗中抚了抚她的手臂。
青黛心间一紧,对着安国公夫人道:“我且去更衣,失礼了。”
说完后,她面色如常地起身,带着桃香缓步往花厅外去,沿着阡陌小道行至一处无旁人的小径上,她才敢将面上的紧张之色显露出来,急切地压低声音问道:“在哪?”
桃香亦是咽了咽唾沫,低声快速回道:“王妃,男宾在北边溪流处办曲水流觞之宴,白河已将帕子偷偷给了秋大人。秋大人看了帕子,没多久便脱身离席了。”白河也是俞老太爷手中之人,在安国公府外院领着跑腿的差事。
她不是没想过挑别的日子单独将秋明良约出来,但是,她等不及了。青黛抿紧了唇,幽暗细小的希冀升起,握紧了桃香的手,加快了步子,“我们快些过去!”
主仆二人避着来往仆妇,步伐又急又快,到了安国公府一处僻静的院子中。青黛闪身进入院子里的一间厢房,桃香把藏在袖袋中的一个布包递给她,就守在了门外。
青黛解开布包,里面装着一件月白色的细布袍,和一双皂靴。没有犹豫的时间,她立马将身上的衣裙脱下,套上袍子,换上皂靴,再从随身带着的荷包中拿出了一粒药片,吃了下去。
青黛再次走出厢房门外,桃香见到的便是一位清秀瘦弱的少年郎了。
把换下的衣裙、绣花鞋和首饰塞给桃香,青黛凝声交代:“你且在这等我,我见完他,马上过来。”
桃香抱着布包郑重点头,担忧地望着她瘦削的背影缓步朝院外的那排橘子树而去。
青黛躲在高大粗壮的树干后,时不时借着枝叶遮掩张望一番来路的方向,却始终不见等候之人。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回厢房换衣物时,一道朱紫色的身影顺着道旁的两排橘子树缓缓而来。
秋明良手中紧紧握着一张帕子,帕子中间包着一颗柑橘。帕子是十分普通的锦帕,只在边缘绣着几点幽绿的草叶。但秋明良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秋漪涵亲手替他绣的,后来……在马场上,被他给了少年擦手上沾的马涎。
秋明良将手中的帕子连同柑橘一同塞进袖口,细长的眉目间神情莫测,走到橘子树前,略一抬眸。
一身白衣细袍的少年身姿笔挺地立在橘子树下,一片叶子被风吹落划过他的面前,正好挡住了他的脸。
绿叶拂过,抬头望着橘子树的少年也转过了脸,肌肤白皙如瓷,轮廓迤逦温软,一双透亮的黑眸依旧如先前那般清澈见底。
苦寻大半年的人就这般骤然出现在眼前,如同繁盛枝叶中诞出的Jing灵,虚幻如诗画之中步出,向来心志坚定的秋明良也有一刹恍神。
“秋大哥。”
少年清越动听的声线唤着他熟悉的称呼,拱手礼行得一丝不苟,明亮的双眸中坦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