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馆一看就收入堪忧,不过填满了被人细心打扫的痕迹。它只有一间外诊室,一间内诊室,都高高支起木窗,让光线充满室内。侧门连着黑黢黢的药房,门口涌动着浓重的药香。
连接诊室的门开着,门框上挂了挡住视线的竹帘。外诊室的看诊台上铺一层白色棉布,旁边的小几上又叠放着一摞,用来替换。
病人坐的榆木椅子挑了少纹路的褐色,一眼就能看出来干净还是不干净。椅子上面有薄薄的方形坐垫,磨损得厉害,椅背上放着靠枕,扶手两侧也捆了长方形软垫。
内间的病榻铺着褥子和米色床单,约有三指厚,防止病人被硬邦邦的木头硌到。
这老大夫虽然认为封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还是尽到医者仁心。他坐在榻前的矮凳上,把封泉左肋剑洞周围的皮肤擦干净,一针一针地缝合,线有点粗,是纯黑色。
宁雪落默默回顾一遍太合糅经的五篇,确定自己理解它们的含义。他低头打量封泉的伤口,温声对大夫说:“老人家,我要救人,需要两份催情药。”
大夫手一抖,那剑洞顿时流下一道殷红。大夫抬头,抖着胡须:“催情药?”
原来这青年是焚檀教的人?
刚才他被哐哐的敲门声吓得六神无主,料定又是江湖侠客。开门的时候看见年轻人长相端正柔美,神色疲惫,半扶半抱着嘴角有血的男子,便稍微放下心,看来只是治伤,或许他们来自三绝之类的正经门派。
年轻人腰高腿长,烟色长袍随风飘动。靴子上沾满露水和碎草,模糊了白绸银绣鞋面。“大夫,请你开门!”嗓音沙哑。
他扶着的人年长三四岁,发丝剪到脖颈,只留了一束长发,眉骨和鼻梁线条硬朗,昏迷中唇线紧闭,长相英俊,却隐隐有桀骜不驯之感。
年轻人右手圈着他的腰,左手扶着他的肩膀,保持着对方的身体平衡。是师兄弟?既然互相扶助,估计不是恶徒。在给封泉看诊之前,大夫已经给宁雪落听了诊。年轻人的尾音带虚,受了内伤。
当宁雪落把封泉脑后的银针展示给大夫,安稳送走两尊瘟神的希望却立刻冻结了。银针是审讯的伎俩。自己问他需不需要吊命药,他摇头拒绝,却想把人弄醒。大夫对气息的敏锐程度不差于武者,宁雪落并无杀意,但显然,他是上刑那方。
现在他清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嘴上重复:“催情药,立刻见效那种,但是药性别太烈。”
大夫低下了脑袋:“好,老夫去取。”
“等一下!”
大夫正要起身,吓得跌回凳子上。
“把伤口缝完。”
威胁封泉性命的是拳伤和剑伤,银针在脑后的伤反而有助于审问。宁雪落的自信,来源于他掌握着任九重没有的砝码。
宁雪落脑中一幕幕捋着画面,都是追捕焚檀教教众时在白天或黑夜、室内或野外打断的香艳场景,他虽然一次没有做过,却有身经百战的错觉。
“只有让炉鼎陷入情欲,内力才能顺畅收回到我的身体里。但是”宁雪落观察着封泉紧闭的眼睑,“现在得把烙铁按在身上,才能让他动一动了。不说男女,我对着一个随时断气的人,又怎么硬起来呢?”
万一中途把人弄死,他怕是要此生不举。
大夫用破记录的迅捷手速把伤口缝合完毕,哆嗦着站起身,一言不发退向门外。
宁雪落知道吓到了人,但他正处于极度焦躁和极度冷静的平衡点。内力丧失殆尽,双修功法不知能否顺利,而自己擅自把封泉救走,回去如何收场?
他闭眼侧了脸,对自己说:“记住,一次只解决一件事。”心中顿时清明。
大夫忙不迭钻进药房。立刻见效?半炷香算立刻吗?性子不烈的药,又怎么立刻见效?医馆哪有催情药,只能现在配制,妖人会不会等不及?
大夫突然直起身子,瞪着最左侧的药柜,在一列列整齐贴好了标签的柜门中,有一扇柜门黑漆光亮,仿佛封印着蜷缩的妖怪。
“那个人说是天下顶好的双修药,值三千两。”大夫曾经接待过魔教的人,男人说自己是合欢宗的长老,大概是魔教的别名。他把一名形容枯槁的美女扯进医馆,等他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男人哈哈大笑,抛出两颗红色药丸,夸自己医术高明,自己只能唯唯诺诺,伸手接住诊金。
双修药是魔教的药,必定符合要求。
大夫察觉到自己的恶意。凭什么老老实实的人要被这些天生仙骨的恶魔支使得像条狗?不仅魔教,正道门派一样鼻孔朝天,砸碎了店铺,留下一锭银子一句礼貌的道歉,以为抵过了收拾和跑腿。江湖人看着没有根骨的他们,就像看惹人怜悯的动物。
他打开了黑漆柜门,一把摸出药丸。艳红的两颗小球,一沾掌心竟然隐隐发烫。大夫顿时惧了,心想,要是妖人不喜,就重新配药吧。
他走回内诊室,看见宁雪落像条狼一样,半弯着腰,围着病榻绕圈,嘴里念念有词。封泉墨绿色的衣襟完全敞开,腰带搭在一旁,露出半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