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公外婆以及母亲相比,方久琢不算严格的信教者,甚至根本就不够格。
即使翻阅过很多相关书籍,他也只是浅尝即止,没有再进行过多的深入,甚至于很多的理解都是从他妈妈那儿听来。晨间昏昏欲睡时,方久琢选择待在教堂外的一片草坪上,没有跟着进去。
九月的北大西洋沿岸已经泛起凉意,日出朦胧时的薄薄冷雾,多少已有些萧瑟之气。方久琢长裤长袖,包裹严实,躺在带着晨露的草地上假寐。不知万里之外,天气是否变凉,或者仍然炎炎烈日夹着狂风骤雨,方久琢刻意地屏蔽有关那座城市的一切消息,但凡意识触及这片区域,恐怕根本抑制不住自己不顾一切想要回去的想法。
这里的动物不怕人,不远处的广场上,蹦跳的灰色鸽子穿梭在过往行人间,有几只调皮的更是低空掠着方久琢头顶飞过。
还有好一些时间,外公外婆才会出来,方久琢也不知道自己要在着躺多久。困是困,可是真要睡去,又会梦到光怪陆离的东西,不管是醒来还是入睡都是让人心口沉闷,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
他半眯着眼,朦朦胧胧之中,看到一只闪着青色光泽的雀儿从他视野里的一线天飞过,飞得不高,低低掠过,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与灰扑扑的鸽子不同,这只小小的雀儿漂亮得夺人眼目,方久琢一骨碌爬起身,眼眸循着雀儿飞去的方向看去。它低空旋转了一圈,就仿佛心满意足般地飞进了一只Jing巧的笼子里,这样的动作给人感觉好像演示过无数遍的熟练。
它的主人——一个风度翩翩的华裔男人,站在长椅边,手捧着笼子,眉目硬朗,鬓上点点花白,不显衰老之气,反而让他更有年长者的沉稳气质。方久琢毫不忌讳地直视别人,他感觉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漂亮吗?”穿着考究西服的男人,用标准的中文与方久琢说道,“你不是第一个被它这样吸引的人。”
“它飞不高,是吗?”方久琢没有接男人的话,走近之后,盯着在笼里雀儿青色羽毛,转而问了中年男人另一个问题。
“飞太高,就抓不住了。”
“所以,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把它的翅羽剪去,让它没办法遨游在我触及不到的地方而已。”男人眯眼笑了笑,眼角带着细细的皱纹。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鸟儿,独独这只,我爱得不行,生怕它哪天逃了,思来想去夜不能寐。最后我决定忍痛把它宝贵的翅羽剪了,解除了最大的顾虑,它就永远会在我的笼子里。我从拥有它就一直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把能飞的翅膀剪了,将‘他’困在身边,就会安心吗?”方久琢又把视线转回笼子里,他在问别人,也像在问自己。
“可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难过?”总还是有些顾虑,方久琢看着在笼里依然上窜下跳的雀儿,又询问道。
这样已经算是对鸟主人不大礼貌的对话,这位中年男人却没有动怒或离开,反而耐心地解答。
“它离开,我会更难过。”他的语气严肃且认真,“它失去能飞到天空的自由,可是也只是短暂的难受,如果我失去他,那就是永远。”
“我为它提供吃食,划出一片天让它在里面伸开翅膀,它很快就会原谅我曾经剪下它翅羽的疼痛。这样不就是皆大欢喜?”
是这样的吗?方久琢伸出指尖,穿过缝隙,点了点青色雀儿的淡黄鸟喙。
雀儿也不怯人,反而还返回来碰了他两下,小小的脑袋转几圈,乌溜溜的黄豆小眼盯着横在面前的手指看。
方久琢久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混沌的思绪里好像抓到一丝启示。
方久琢坐在街头长椅上,逗了一会儿的鸟。教堂钟响,人流陆续从高耸的教堂大门走出。他远远瞧见家里两位老人在和神父告别,便站起身也想要同这位陌生男人作别。
男人提起鸟笼,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和方久琢一同往教堂大门走去。
方久琢的外婆先看到他们,与神父作完别,她匆匆走到他们面前,亲昵地拉起男子的手,对方久琢介绍。
“琢琢,这个是你表叔叔。在你好小的时候见过,估计你也记不得咯,阿婆与你介绍介绍。阿眠最近忙得很呐,好久不来看我们。”
原来看到这个人时的熟悉感不是他的错觉,方久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阿眠,真是好久没见。”外公姗姗走来,也是较为亲切地拍了下男子的肩。
盛眠与两人寒暄起来,不过几月没见,俨然几年未见的样子。在欧洲这边不是没有亲戚,不过由于女儿的事情,两位老人不愿与除家人之外的人过多来往,独独盛眠是个例外。
方久琢没有认真听他们的对话,只道他们聊得热切,自己则是一直看着笼里的鸟,若有所思的样子。
夜深时。
已经惯了在这个点仍未睡去,心头燃起的火苗延至下身某处。方久琢懒懒地窝在软布沙发里,宽松裤头半褪,露出赤红孽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