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淑想着,在段娴旁边坐了下来。
段娴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微微的低下了头,“铃兰,天可黑了?”
门外的那个宫中女官,缓缓地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已经黑了,长孙老将军同老夫人一并用了饭,这是老母鸡汤,特意要奴舀了过来。”
她说着,将那鸡汤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段淑听着二人的对话,扭过头去,想要看看外头的天色,可一扭头,她的脖子整个都僵硬住了。
一把长长的弯刀,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女官铃兰一脸古怪的笑容,哪里还有之前半分的慈眉善目,小心谨慎。
她抬起了下巴,朝着床榻上的段娴看去。
“王后可真是厉害,大义灭亲。竟是不惜对自己腹中孩儿下手,也要助燕主拿下襄阳城。这事儿传回北地,所有燕人,都会赞叹王后的忠贞!”
段淑脸色大变,她余光一瞟,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姐姐!为什么?我只当你变了,却是不想,你竟然变成了如此这般!”
段娴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穿着衣衫,过了良久,方才走到了段淑跟前:“你觉得我是天下一等一的小娘子,那段怡呢?”
“你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从前你样样都听我的。可自从在蜀中,你同段怡相熟了,你便将我这个阿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段娴说着,激动了起来,“你说我变了,我看是你变了才对!这世人都是拜高踩低,你不也瞧着我落魄了,便去攀段怡的高枝。”
“那一回,我同祖父祖母,要你送我们去京都。你不就在心中,想要同我断亲绝义,不认我这个阿姐了!”
“若非我见了红,腹中孩儿危在旦夕,你又岂愿意开这个城门,放我进来?你若真当我是你阿姐,我又何苦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有什么错,让你都要来说教我?怎么她段怡想要当皇帝,就是自强自立,力争上游,是巾帼不让须眉,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我想要做皇后,站到最高的位置,在你的眼中,就成了攀附,成了过眼云烟。段淑,你的心早就偏了!”
段娴说着,神色狰狞了起来,“陈铭那个短命鬼死了之后,我遭受了多少欺辱你可知晓?姑父那个色胚子,见我寄人篱下失了权势,竟是妄想在姑母死后,让我做填房夫人。”
“人人都可以踩我,从前仰我鼻息之人,皆可俯身看我。那会儿我便发誓,我段娴这辈子,只做人上人。我经历了这么多,你竟是叫我做那富贵闲人!”
“你且看我,还如何做得那富贵闲人?”
第三四四章 兵临城下
“大周灭亡。沈青安将天子之尸,悬于城楼之上。东宫之中,尸横遍野,鲜血流得到处都是,不见地缝,污我裙衫。”
“军士手中的大刀,架于我脖颈之上。腹中孩子狂踢猛踹,像是亦在害怕,今日便要命丧黄泉。娴绝处逢生,如履薄冰。”
段娴说着,有些癫狂的抓住了段淑的下巴,“那会儿妹妹在荆州锦衣玉食,又如何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自艰难求生,好不容易重回高处。可偏生那段怡,害我跌落尘土一回不够,再来二回。你是我同父同母亲妹妹,却是不为我着想,还说自己个不偏心?”
段娴说到这里,手猛的一甩,松开了段淑的下巴。
段淑本就皮肤娇嫩,白皙如玉,这般一来,那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手指印,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段娴瞧着,目光一滞,别开头去,声音轻柔了几分。
“要恨便恨你我生不逢时。若是那太平盛世,我入东宫,再做皇后,亦是一生一世护你的体面人。你且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弃你不顾的。”
“待燕主拿下襄阳城,若是那长孙一家愿意为了燕主效力,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富贵闲人。若是他们不乐意,左右那长孙凌,不过是一介莽夫。”
“到时候我替妹妹重择佳婿,到时候你我姐妹二人,共享荣华!我们兄妹三人,还可以去那杏花林,到时候请宫中最好的画师,给我们兄妹三人,重画一张,成为传世佳话。”
段淑静静地注视着段娴的眼睛。
“另择佳婿?是像我新上任的姐夫一般,做我们阿爹都嫌年岁大的;还是那贪花好色的国舅爷一般,管他为猪为狗,只要能够成为阿姐助力的?”
段淑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我一直不敢细想,只觉得阿姐与我一般,小娘皆是那浮萍,任由祖母搓扁揉圆。祖母逼迫我嫁国舅,我也曾在心中祈求,求阿姐能张口为我一言,阿姐做了那皇子妃,能庇护我平安。”
“可到底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阿姐所看重的,是我如避蛇蝎的,阿姐所嫌弃的长孙凌,是我费尽苦心,图谋来的。”
段淑说着,目光灼灼,眼里藏不住的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