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正中心口,安氏黛眉倏皱,强忍了一息,一口腥甜却还是涌了出来。
离大门尚有三五步的楚沁一惊,沉声:按住他!
随在两侧一并出来的小厮闻声即刻窜出去,七手八脚地将安成仁按住,直接按跪下去。楚沁强定心神,硬是没快走一步,稳稳当当地迈出府门,清秋即刻在廊下置了把花梨木太师椅请她落座。
楚沁神色清冷地坐定,瞧着安成仁,一声冷笑:哪来的登徒子,连国公府的人都敢动?不如就地打死,图个清净。
安成仁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闻言嚷嚷道:我是她爹!我和定国公府是亲家!我看谁敢动我!
楚沁无语了。连她的父母都不敢在定国公府面前摆亲家的谱,安成仁竟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怪不得敢在大门口动手,还打得这么狠。
安氏强撑起身,膝行上前,泪水一涌而出:娘子,饶了妾身吧!
这本是她们商量好的,但是这一瞬间,楚沁还是真情实感地难受了。
她重生以来改变了很多事,但总没可能改变安氏的娘家,也就是说安氏的娘家一直是这样,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上辈子她却从来不知安氏这么惨,现在知道了,她简直不敢想安氏后来被休还娘家之后落了个怎样的下场。
可现下并不知她当众对安氏摆慈悲的时候,眼见安成仁那边挣扎着要起身,她一记眼风扫过去,清秋即刻厉声:闹什么闹!我们娘子是定国公府裴三郎的夫人,以你的身份就得跪着说话,跪好!
清秋的声音虽然清脆却底气十足,两句话还真把安成仁吓住了,甚至连围观人群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楚沁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地开口:安氏借钱不还,我不看她的面子却得看夫君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如今你这当爹的来了正好,这样吧她微微偏头,目光却仍定在安成仁面上未动,清泉,你去刑部衙门请个能断案的大人走一趟,就说我们定国公府有个外债的案子,请他断个是非。
安成仁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
他的确在家人面前横行霸道惯了,但刚才敢那么打安氏却是因为认准了她在胡说。现在见楚沁出来,他也没料到她张口就敢喊刑部来坐镇,心里多少觉得不对,变得气虚,只是还在外强中干地嚷嚷:喊什么刑部!我我没要过这钱!我没有!
楚沁不理他,恰好门房见她落座就奉了茶来,她便安安稳稳地抿了两口茶。
待得放下茶盏,她又冷冷地瞥向安氏。
她们原本商量着,为了让戏瞧着真、让街坊四邻都觉得安家理亏,苦rou计该用也可以用,反正她拿着分寸别把安氏打坏了就行。可现在安成仁那一记窝心脚踹得安氏吐了血,楚沁就实在不敢动她了,沉yin了一会儿,只得端起一副刻薄妇人的嘴脸,冷言冷语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什么地痞流氓都敢往这儿带!过年给了你几日好脸色看,素日的教训你就都忘了是不是!
安氏跪在她跟前,战栗着不敢抬头。约是因为那一脚踹得她难受的缘故,听着楚沁的冷眼她恍惚了一瞬,只道自己真得罪了当家主母,不由得遍体生寒。
她这反应恰到好处,正可激起围观者的同情。一番窃窃私语之后,便有个衣着朴素的妇人上了钱,壮着胆子跟楚沁搭话:这位娘子,我是咱街口卖炊饼的,您从前来买过几回,容我不要脸地多个嘴吧!
楚沁缓了口气,暗想她们虽得把戏做足却也不必得罪不相干的街坊,便蕴起笑来:您家的炊饼我记得。有话您说,我听听。
那妇人道:我平日瞧您也是个仁善的主儿,这平白被人闹到家门口的确是晦气。但您看,如今这事是当爹的好赌不是个东西,这妹子瞧着却可怜。您行行好,甭跟她计较了,到底都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何苦闹得那么难看呢?
楚沁一听,嘿呀,这话说得真合适!
她站起身,提高了音色:这位婶婶,您可知她与我借了多少钱?足足三千两银子啊!您当这高门显贵的娘子是好当的?府里便是家底再厚,这样的巨款也不能随意挪用。我看她可怜实在不忍,便从自己嫁妆里拿了钱出来给她。嫁妆您知道,那是妇人家安身立命的东西。
言及此处,她狠狠地剜了眼安氏,复又续说:如今这钱经年累月地还不上便罢了,她还将麻烦惹到家门口来。这事若不断个明白,我还如何在这家里立足?您说,我能不生气么?
楚沁说得情真意切,引得众人又一阵窃窃私语。她抓住机会再度冷睇向安氏,生硬道:今日这钱你们若还上,日后我还拿你当自家姐妹看。若还不上,你们依着刑律该坐罪坐罪、该挨板子挨板子,横竖都要给我个交待!
安氏跪伏在地泣不成声。其实这会儿她很该说句话,但安成仁那一脚踹得太重,她胸口一阵阵的生疼,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楚沁看她这样心里不由犯急,现下天还冷呢,她怕安氏挨了一脚再这么长跪会跪出个好歹来。
好在他们这处宅院离刑部衙门不远,清秋乘着早已备好的马车去,不一刻工夫就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