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娘子胸中一噎。
裴砚这话恰到好处地刺中了她的软肋。她深知自己被他将了一军,心中一阵憋闷。
可裴砚说得却偏偏是在理的。他不仅为这事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更还找了太子为他撑腰。倘若胡大娘子坚决不肯,传出去可就不一定会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楚沁在端方阁里被罚得晕过去的事又刚过去不久,倘使这会儿京里再掀起什么议论,她只怕是身上长着十张嘴也难说清。
胡大娘子不由狠狠咬住牙关,强自缓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强笑道:到底是长大了,知道为母亲的名誉做打算。
裴砚笑而不语,胡大娘子的目光在他与楚沁之间扫了个来回,又说:你也是该好生歇息,总不能仗着年轻日日累得筋疲力竭。既然太子殿下发了话,你便正好迁出去吧,我明日差人帮你收拾行李。至于那租金胡大娘子语中一顿,愈发地显出关爱,你们还年轻,手头的积攒没有多少,素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这钱就由府里出吧!明日一早,我就着人先给昌宜伯爵府送三年的租金去,你们踏踏实实住着便是。
楚沁闻言心中提防顿生,脊背绷了起来。她刚想婉拒,抬眼却见裴砚笑意更浓,客客气气地颔首道了句:那便多谢母亲。
她一下子歇了那颗婉拒的心,神情复杂地打量他,心说他越来越坏了。
他明明把胡大娘子气得够呛,却还能心安理得地让胡大娘子付钱。若换做是她,她横竖是干不出这事儿的。
不过这样也好,就像胡大娘子说的,他们手头的确积蓄有限,要花钱的地方还多。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的租金,一年便是三百六十两,三年就是一千多两。这也不少呢,够普通人家丰衣足食地过一辈子。
于是第二天,裴砚就着人去东宫告了假,太子早就有言在先,准假自然准得十分利落。定国公府里立刻忙了起来,裴砚与楚沁身边的人都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许多家具都需拆了带走,衣裳首饰一类的物件更不知装了多少只箱子。前前后后忙了足有四五日,才算勉强能动身了。
这四五日里,西院的安姨娘听出了动静不对,可她着人去见胡大娘子,胡大娘子却没心思见她。她也试过差人到正院,但正院被清秋清泉管得密不透风,她什么也打听不着,裴砚身边她就更渗不进去。
安姨娘为此急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府里要出什么大事。直至第六日傍晚,她才终于得到点消息。
她之所以能得到消息,还多亏楚沁突然想起她了。当时楚沁正准备用膳,用之前最后清点了一遍第一波就要带走的家什,结果冷不防地想起了安姨娘,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而然涌起的念头简直就像有人在说:家里还有个妾,没想到吧?
没想到,真没想到。安姨娘打从挨过那顿板子之后就安静得不得了,她一时还真把这人给忘了。
她于是专程跑去书房问了裴砚:安姨娘怎么办?
嗯?裴砚当时正闷头收拾自己的书。这东西本来让下人收拾也不是不行,可他怕他们收乱了不好找,这几日就一直亲力亲为地在自己把书往书箱里装。
所以她问出那话的时候他脑子也没在那问题上,半晌才抬起头,茫然反问:什么怎么办?
楚沁坦然道:这事怪我,我把她给忘了。你看是不是让她也赶紧收拾收拾?若来不及,就先收拾些非带不可的东西拿过去。
裴砚却听得皱眉:她收拾什么?咱们搬过去,让她留在睦园就是了。
这不好吧?楚沁哑了哑,走近几步蹲下身,当中只与他相隔一方书箱,那到底是你的妾,咱都搬出去把她留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多简单,就说让她留下侍奉母亲呗。裴砚浑不在意地笑笑,我听说有些妾室众多的人家,男人若外放出去当官,妾室也没法都带走,余下的就留在京中过日子。所以这也没什么,你不必挂心。
这样啊楚沁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事倒不怪她瞎紧张,实在是她两辈子都没经历过。她的夫君裴砚一直就在京里,从不曾外放为官;而她爹爹虽然去过蜀川,却没有妾室,出京时一家子轻装简行地就全过去了。
于是楚沁只得顺着裴砚的说法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不再多提让安姨娘一起搬的事,只让人去给安姨娘传个话,告诉她他们要搬出去住了,让她日后在府里好好的,若是缺什么就着人去说一声,他们绝不亏待她。
结果这话一传过去,安姨娘就吓疯了:娘子真是这么说的?!她蓦地从茶榻上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盯着归燕,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扔下了。
归燕急得想哭:是正院那边是清秋姑娘亲自来传的话,奴婢初时也不敢信,拉着她反反复复问了几次,清秋姑娘说,是楚娘子亲口说的。
安姨娘脱力地跌坐回去,怔忪半晌,才又呢喃道:那看来这几日睦园里这么忙着是在收拾行李了
是,归燕哽咽着点头,奴婢、奴婢问了,清秋姑娘说,明日一早就开始搬说着就急切地跪下神,望着安姨娘哭道,姨娘快想想办法吧!现下去求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