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草草回应了下,问了句:“傅恒回来了吗?”
听到“少爷已经回来”的应话,她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就往内院走,脚步有些急促。
走到院子门口,雀宁早收到了门房的传话,一早就候着,此刻迎了上来。
“福隆安在额娘那里还是回来了?”时春见了她,张口便问。
雀宁似乎早就料到,她一问便接上话:“小少爷被大人接回来了。”
时春一听,脚步迈得更急了两分。
走到房门口,还没迈进屋里去,就听到婴儿的哭泣声,还有道较为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地哄道:“别哭了,听见没?福隆安,阿玛让你别哭了……哎,你这孩子,怎么一天到晚就会哭,男子汉大丈夫的……好了好了,额娘快回来了啊,乖,别为难你阿玛了……”
若非那哭声实在让时春揪心,她站在门口,都有些想笑了。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竟敢一个人照顾一个不足月的孩子,心急火燎地从额娘那里把福隆安抱了回来。
她走了进去,三两步绕过梁柱,就看到傅恒坐在床边,愁容满面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福隆安。
时春赶紧上前把孩子抱起来哄着,过了一会儿哭声停下,她松了口气,一低头就看到傅恒一幅摆脱了噩梦的样子。
时春本来不想多说什么的,看他那副受了打击的样子还挺可怜的,但想了想,下次可不能再让他单独和福隆安呆在一处了,便开口:“你也不想想,你哪次和他在一处他不哭的,偏你大胆,一个nai娘丫头都不让进来,我看他这样子,也哭了几次了罢。”
傅恒有些虚脱地摆摆手:“不啦,我再也不啦,还是等他长大了我再教他骑马射箭罢,这小孩子也太难看顾了。听说别的小孩有个拨浪鼓就能哄得开开心心了,怎么我们这福隆安对新奇玩具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哄都哄不好。”
说来时春也很是认同,低头看了看福隆安哭累睡着的脸蛋,这孩子其实不难养,就是每天活力太充沛了,别的小孩这个年纪都成日吃吃睡睡,但福隆安却多半时间是醒着的,并且还不是能乖乖呆着的那种,必须有人在旁边看顾着和他玩闹才行,不然就会闹。这个年纪的小孩也没什么能捣蛋的方式,福隆安不是个爱哭的小孩,磕了碰了从来没哭过,皮实得很,但他存心想烦恼大人的时候就会哭,越不理会哭得越大声,哇哇哇哇的,简直是扯开嗓子在吼。
时春和傅恒简直要为这个小子的难伺候崩溃了,偏偏章佳氏和李荣保都喜欢得紧,总说男孩子就该有活力些才好,将来才不会跟着姑娘似的整日就知道写诗作画。
这话槽点有些多,傅恒小两口基本把它当作耳旁风过了,时春还一度有些忧虑将来这儿子捣蛋起来不服管束怎么办,躺在一旁的傅恒轻描淡写道:“打一顿就消停了,怕甚?”
时春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傅恒来说,福隆安最大的麻烦充其量就是太过依赖他的额娘和祖母了,好好一个男孩儿,竟是一刻都不能离了这两人,啧,真怕有一天养成个骄纵少爷。
时春见福隆安睡熟了,喊了人进来把他抱了下去,她吐出口气,捶了两下肩膀。
傅恒站起来在她身后抬起手为她捏起了肩,温声问道:“在宫里呆了一天,累了吧?”
时春点点头,累到完全不想说话,她抬手打了个哈欠,任由傅恒给她把繁重的头饰卸下。
“我让人备了水,你去洗洗,今夜早些休息吧,福隆安我让人送去额娘那里。”
时春没有拒绝,往日福隆安夜间哭闹常常会把一个院子的人都惊动,虽然有丫头和ru娘,但时春总会不放心地去陪着,今天她心神俱疲,实在没Jing力应付下去了。
“不急。”她说,转身握住了傅恒的手,叹出一口气,额头靠在他胸前。
傅恒安静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他才轻声问道:“不好了,是吗?”
时春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以沉默代替了答案。
傅恒抬起头,闭了眼,半晌,她听到他从胸腔里发出的一声长叹。
她闭着眼,内心中有些悲凉,想到如今也不过不到一月大的福隆安,心中就更是痛楚。
“太医说了,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了。”
房内陷入了沉默里,时春往傅恒的怀里凑了凑,呼出口气,声音都有些抖。
“皇后呢?”傅恒问。
“娘娘似乎已经接受了,今日看,眼中已是灭了光亮了。”
时春想着今日富察皇后的神色,心中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小九他,活在这世上,太苦了。如此,也好。”
皇后怔怔地坐在凤座上,面目死灰般的白,半晌,喃喃出声。
“皇后娘娘……”时春有心想劝,皇后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
“你不必再安慰本宫了,这些年……本宫夭折了多少孩子,本宫都快要习惯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