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脸色死一般苍白,虚汗顺着发梢滴落在洁净的被单上。睡衣被汗水浸shi,黏在后背,他整个人散发着Yin冷的chao气,像是一只融化的冰塑。
铜制的门环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那样细小的声音,却在池因的耳中无限放大。
“谁?!”他如同惊弓之鸟,朝门口大喊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唯有落地窗旁雪白的纱帘迎着微风飘了起来,形如鬼魅,在刺眼的白炽灯下,用轻柔的纱雾裹藏着一只邪恶的幽灵,吐出一片静谧的夜色。
池因已经不记得自己睡前有没有关窗子了。他用颤抖着的手指抵着血ye暴涌的太阳xue,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张牙舞爪的梦魇中赶紧找回自我控制的能力。
半晌,他托起床头的瓷杯,饮下冷透了的水,翻动了一下手机,发现并没有任何新信息。
在意识到自己多余的动作后,池因抿着唇笑了起来。自己多么自作多情啊……那个男人怎么可能用短信这种有人情味的方式联系自己。
而池因的判断是对的,自他离开后,边原已经有一周没有出现了。
他的生活暂时恢复了正常:公司,家,两点一线。坐拥千亿家产,却比任何纨绔子弟过得还要简单。
他点开邮箱里刚收到的新季度EVA报表后,抬起头才发现窗外天已经黑了。
叶念和恒川都在住院,只有裴意陪着他。
他走出办公室,关门的声音把沙发上睡着的男人惊醒了。裴意揉着眼睛,下意识喊了一句:“池先生……”
然后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放下手,连忙叫了一声:“少爷!”
池因一边穿上风衣,一边越过沙发,似乎丝毫不在意裴意的口误:“我要去‘rou桂街’,你把我送到那里之后就回家吧。”
到这个点,整个公司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走廊的灯被关了一半,玻璃落地窗映照着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金融圈,夜色血红,金光如刀,月光都显得薄情。
裴意挠了挠头,刚想说“这么晚了,我还是在车里等少爷回家吧”,却被对方转身拍了一下肩膀。
池因比他矮一个头,伸手去够他的肩膀时还要仰头。他的侧脸被猩红的霓虹灯笼罩,浅色的瞳孔析出沾血的玻璃般剔透的色泽,在裴意的眼中显得尤为诡谲。
他打了个寒蝉,一股不存在的冷气吹上他的后颈,鸡皮疙瘩顿时冒了一身。
他见鬼似的退了一步——小少爷的背后似乎浮上了一片池越楼的残影……以上制下的压迫感,晦暗蟒夜之中的幢幢鬼影。
“你的外套有些皱了。”池因说。
“rou桂街”是一家商务咖啡馆,主要业务除了售卖咖啡酒水外,就是租赁场地给社团、企业或是集团使用。
今晚这里会有私人聚会,是一些国际象棋爱好者交流的机会。
池因并不打算去抛头露面,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家罢了。侍者给他端上一杯青苹果汁后,他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看其他人对弈。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直到一身米白色风衣的男人从楼梯走了上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和咖啡店的老板交谈了几句,又缓步走近池因,微笑着问:“再来一局吗?”
付琛的中指已经戴上了订婚戒指,但这并不是重点。池因的目光向他的背后瞥了一下,在看到他身后站着的未婚妻尹澜后,他顿时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我不想玩。”
付琛用开玩笑的口吻问:“是因为没有筹码吗?”
池因说:“我今天很累,不想思考了。”
付琛遗憾地叹了口气。他端着酒,挽住了未婚妻的小臂,刚准备在一旁的卡座坐下,后背却立马被人拍了一下。
池因的眸子闪动,在暖色的橘灯下,一道惊人的光芒掠过。
“还是来一局吧。”
不疑有他,池因直径走向红木桌,坐在了白方。
作为俱乐部里鲜少出场的大佬,付琛刚一落座,就被人群围了一层。
他们安静地站在一旁,当看到付琛对面的年轻人用攻杀开局时,被吓了一大跳,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池因一言不发地思考着,那些烦人的“嘘嘘”声和人群热烘烘的气味不曾到干扰到他,仿佛这个无底洞般的棋局将他吸入了常人不可企及的深渊。他过了半刻,终于打停赛钟,将吃掉的棋子搁到一边,掀起眼皮看向付琛的背后,那个被观众们遮掩的楼梯口,嘴唇轻轻吐出一口气。
付琛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凝重,他感到局面好像出现了加速,从秩序的线条变成了模糊闪动的碎片。
池因在某几步棋之前已经彻底改变了黑白格的走向,让黑方成为白方的奴隶。黑色的兵卒,甚至连王后都跪在对方的脚下。
棋子求饶的幻觉折磨着付琛的眼球,他咽下冰冷的无酒Jing冰茶,眼睁睁看着两根修长白皙的指头再次捉住了自己的黑棋,“咚”的一声,搁放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