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不知怎地就歪到乱七八糟的地方,那股严肃劲儿顿时散了散,再看长仪还拧着秀眉满脸愁色,想来仍陷在那段旧案里,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好了,既然线索已经跳出来,咱们顺着往下查就是,不管送来鳞甲的人意图为何,背后的真相总会弄明白,你父亲的踪迹也总能找到。”
长仪点点头,不太自在地撇开脑袋:“嗯……说来奇怪,用鳞甲传信的那人两回都只写地点,没有明说时间,他怎么能确保咱们赴约的时机正合他的谋算?”
昆五郎摸着下巴琢磨:“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提早在那地方布置好,咱们什么时候去都影响不大;要么就是他能时刻掌握着咱们的动向,并且有自信不论何时都能赶在咱们之前先去到那里等着……或者把他能感知的范围再缩小点,只要咱们到那附近,他就能收到消息赶过来。”
“掌握动向……”这倒提醒了长仪,“你记不记得先前请鬼耳的时候,收到的传讯符背面有个黑底的圆三角图案,像不像黑铜鳞甲拓出来的形状?”
昆五郎就想起来了,当时他还问过两句,却被小姑娘糊弄过去了:“你怀疑鬼耳背后的势力和送来鳞甲的那人有关系,所以咱们的行动都在他们掌握中?”
长仪拧着眉头:“我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
她倒不希望这个猜测成真,毕竟刚刚送来鳞甲的黑衣男子有可能是半妖,说不定就跟妖魔族那边有联系,若真如此,便是应了当初昆五郎的担忧,深深扎根人间州府、掌握九州四海动向的鬼耳要是与妖魔界合作,那牵扯可就大了。
昆五郎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就听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声,听那音色应该是个年轻男子,有一声没一声地从走廊那头喊到这边,叫的似乎是什么“阮妹子”?
长仪听着这没正经的腔调就知道是谁了,无奈地朝昆五郎比个手势,刚刚走过去打开门,就见唐小霸王站在廊道里朝她招招手,嬉皮笑脸的:“不知道你在哪间房里,只能这么喊了……有些事我觉得你该知道。”
长仪让他进门来说话,唐榆一眼看到昆五郎还有些惊讶:“这位兄弟……”
没等她解释,唐榆就挑挑眉,敏锐地察觉到这人身上的诡异之处。蜀中唐家的机关炼器术同样出众,他也没少接触这些,在内行眼里,活人和机关傀儡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光看外表可能没什么差别,但动作间那点微乎其微的机械迟滞感、用来护养部件的桐漆松香味、形体结构和皮rou质感,熟悉其中门道的人自然能看出不同来。唐家的机关傀儡并不少,他最先想到这上头,就问:“你做的傀儡?跟真人挺像的么。”
“不是……”长仪略过解释,先让他说正事,“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唐榆也不多寒暄:“是有关柳封川的,我姐刚才传讯,说要是见到柳封川就赶紧让他躲起来避避风头,元家不久前发了仙门通缉令,放话出来谁能逮住散修雪刀客交给他们,必有重谢。”
长仪心里一惊,顾不上纠正他的称呼:“元家通缉柳封川?用的什么理由?”
“说是他们家前阵子有宝物失窃,叫什么裁火莲的,具体我也没记住,反正他们最后查出来是被柳封川取走了,是真是假不好说,正好那时候也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夔州,这口黑锅算是给他结实扣脑门上了……要是这里头有什么误会,趁早让他出面澄清呗,找元家也好,报到仲裁那里决断也好,不然他现在就待在人家地盘上呢,被用这么个罪名逮住可不好看。”
长仪有些疑惑:“……裁火莲?”
柳封川确实提到自己从奉节城带出来什么至宝,但几人此前怀疑的都是拥有麒麟血脉的小奇,这裁火莲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们可没在雪中客身上见到过。
唐榆轻轻晃着折扇:“应该是叫这个,元家发出的通告上说这东西是在什么洞天福地里找到的火莲子,被灵力催动后可以放出黑色的火焰,吃掉它的人也能喷吐黑焰。除了要逮柳封川之外,找到裁火莲,或者找到能驭使黑焰的人,送到元家去同样能换取重宝。”
——小家伙可不就是能喷吐黑焰么!
但那不是什么裁火莲的效用,她和昆五郎仔细观察过,都觉得是麒麟黑炎啊。
长仪拧着眉,隐隐能猜出元家这张通缉令的用意,无非就是表明柳封川带走的那至宝确实和他们家有关,他们丢了东西也不会轻易罢休。事隔这么长时间才公诸道界,说明他们原本应该不想声张,只靠自己追查的,现在估计是追不回东西实在着急,又担心柳封川跑到别家驻地里不好大动干戈去追,才不得不放出消息。
至于所谓的裁火莲,长仪倒觉得他们丢的未必就是这东西。喷吐黑焰的指向太过明显,说不定要找的其实是小家伙,但不好明说,才假借了这么个莫须有的宝物名头——宝物虽好,可天下宝物那么多,应该不会有那眼皮子浅的冒着与老牌世家交恶的风险据为己有,就算找到小家伙,也只会交到元家那里换取谢礼,说不准还能打通世家的门路,可比宝物本身来的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