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在书房查看他们转送来的长老府账簿——除去官宦送礼,并无其他徇私枉法之举。江言一时竟摸不准程祐宗。
满安来报说安插在程祐宗身边的两个人请求见一面城主。
推门而入的是一男一女。女子是梳着妇人髻的美貌妇人,男子则清清秀秀的一书生模样。
他们单膝跪在书桌前,自我介绍。
一个编号十七,是大长老府上的三姨娘陈小怜;一个编号五十六,是大长老府上的帐房先生周文。
江言以为他们就是来请功的,无非是想卸甲归田,于是江言便道:“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们了,待明日事成后,我允你们购置田产安度余生。”
但陈小怜和周文吱吱呜呜地谢恩,江言微微皱眉道:“还有什么事吗?但说无妨。”
陈小怜双膝跪下,恳切道:“自三年前,城主您高瞻远瞩允我生子,属下于十月前为程祐宗产下一子,取名程麟。属下在长老府潜伏了九年,这九年里大长老对属下真心真意,属下...城主,属下一生为十月城,没有功劳但有苦劳,恳请城主看在属下苦劳和幼子的份上,留他一口气吧。”
此时的哭得梨花带雨的陈小怜与一寻常妇女无异。
江言不语,手指放在桌面上。气氛甚是凝固。
良久,江言看向单膝跪在一旁的周文,语气不清不淡问道:“你觉得呢?”
周文将头埋低道:“属下不敢枉测主子心意!”
江言轻笑一声说道:“不敢枉测心意,那你们又为何出现于此?难道不是枉测我会允许么?”
周文双膝跪地道:“属下等人妄自揣测主子心意,该罚。属下只是相信城主不是无情之人,不然也不会同意陈小怜生子。”
江言横眉道:“你这是在提醒我之所以你们今日会在此求情全是因为本城主当年的应允?”
陈小怜忙道:“城主,不是。属下不敢!”
江言道:“敢与不敢,你们都已经做了说了,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周文还想说些什么,被陈小怜拉住了。
江言又道:“恐怕得让你们失望了。看来是长老府的生活太过安逸,竟让你们忘记了身为城主府暗卫的初衷和职责。”
江言道:“编号排名前二十,当年也是城主府一等一的高手吧。派去大长老身边做卧底,属实屈才了。可这份屈才里所包含的期望有多大,陈小怜,你可曾有想过?”
陈小怜怔神,低头道:“属下明白!是属下感情用事,愧对城主的信任!我等明日必定完成任务,请城主放心!”
江言招了招手,看向别处。
“属下告退!”陈小怜拉着周文消失在黑夜的迷雾里。
江言喃喃自语道:我看上去像有情之人么?哥哥有情,可并不代表我就会有情。
郑毅一推开房门就冷不丁地听到这一句话。
郑毅浑身都是夜晚的凉气,他站在门口温声说道:“信儿有情,信儿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城主府的人;言言也是有情的,言言的情都给了十月城的百姓。言言,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江言道:“郑叔叔,夜深天凉,你怎么还来。”
郑毅又将书房添来四根蜡烛,书房顿时亮堂了好多,郑毅说道:“你堂堂一城之主,又不是买不起蜡烛,这么节省做什么。还对眼睛不好。”
郑毅走到江言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纸袋,献宝一般双手递于江言。
江言接过一看,竟然是淋了霜糖的山楂。
江言噗呲笑道:“郑叔叔,我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谁吃这个啊。”
郑毅作势要抢回山楂果:“不吃?不吃我给拿回去自己吃了?”
江言拿着纸袋的手臂往后一缩:“欸,岂有归还之理啊郑叔叔。”
郑毅笑道:“在郑叔叔眼里,不管言言多大了,都永远只是个小孩子。”
江言微愣,随即也跟着郑毅笑。
郑毅监督江言吃完药后才披上斗篷戴上帽子离开,和陈小怜周文一样,消失在深夜的黑色和迷雾里。
“在郑叔叔眼里,不管言言多大了,都永远只是个小孩子。”
江言看着手里的山楂果纸袋,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就像哥哥说:“再苦再累哥哥都会陪着言言”一样。
哥哥的情给了城主府所有的人。可是哥哥,你怎会如此糊涂竟允许自己的暗卫生出他情来?你一心为他们,却忽略了这世间万千感情都莫大于亲情。
江言无端又望向北方——那是言院所在的方向。
江言觉得这屋里甚是燥热,便打开窗户通通风,夜风的凉冲击着江言的思绪和眼睛。
入眼处是漫漫黑夜和它自入秋以来的夜雾,在房间烛灯的照射下,层层叠叠甚是像置身仙境。
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估计快了吧,可能也和往年一样在十月下旬吧,现在才九月。
江言如是想到。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