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橙缩在她的那床被子里, 直到身畔传来浅浅的呼吸也没有睡意。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陆长舟熟睡的样子。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从被子里钻出, 一点点靠了过来。恰好这时, 如银月色落在窗台,借着月光她看到身侧男人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 鼻梁笔挺, 眉目如画。楚橙好像受到了蛊惑一样, 一点点凑近, 支着下巴静静凝望起来。
他的睫毛纤长而浓密,看上去数量很多,楚橙便想着,若有机会数一数就好了。她望了一会,忽感到身下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楚橙反应过来,吓的呀一声缩回了被子,口是心非道:“我没有看你,是……是因为有蚊子,我赶蚊子呢。”
在如此疲倦的情况下,陆长舟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早在楚橙第一次靠近时,他便醒了。他想看看这姑娘想做什么,谁知楚橙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虽然不想承认,但陆长舟总觉得有点遗憾。他侧过了身,冷冷道:“再不老实睡觉,就收拾你了。”
楚橙只以为自己吵到他了,老老实实挨着墙,不敢再动。好在没一会她就有了困意,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入睡没多久,楚橙又做梦了,这次梦中竟有陆长舟。
那时,楚橙已是皇后了。
梦中是个雨天,雷声震耳,豆大的雨点连成线不间断落下,噼里啪啦砸在皇城琉璃瓦上。楚橙站在一处屋檐下,脚下雨水汩汩流淌,不一会就积聚成一个小小的水坑。
她的鞋袜shi了,冰凉之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惠娘在她头顶撑起一把油纸伞,心疼地劝说:“不过一只风筝,找不回就找不回了,明日叫*T 人再做就是,皇后娘娘一淋雨就生病,当心身子。”
楚橙眼巴巴望着一颗比屋顶还高的柿子树,她的风筝断了线就落在树上,一群小太监又笨,爬墙上树各个不行,折腾半日就是取不到她的风筝。
“可那只风筝,是去年舅母入宫看我时从扬州带来的……”她的视线穿过泼天雨幕,落在树梢那只浅粉的影子上。
惠娘叹了一声,像以前那样叫她:“姑娘,既已入宫前尘便是旧梦,不管是谁送的,也是只风筝而已。听婢的回去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今日是初一,无论再怎么相看两厌,皇帝也必须宿在凤仪宫,这是规矩。皇帝登基后不断充盈后宫,这几年也只有初一和十五会来凤仪宫。而在宫里,皇恩就是一切。
楚橙却不似惠娘那么清醒,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他爱去谁那儿就去,我才不稀罕什么皇恩,当初刚来汴京时,我就是被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骗了……”
“哎呀呀,不可说胡话。”惠娘吓的腿一软,“尤府几十口人的性命不要了是不是了?”
一听尤府,楚橙果然不闹了,乖乖收了眼泪,最后看一眼那只风筝,妥协道:“走吧。”
雨仍在下,惠娘撑伞一行人走了一段,身后忽然有人追了上来。
来人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天生一双笑眼,说:“方才我家主子捡到一只风筝,无意中得知是皇后娘娘的,派小人送还。”
风筝shi哒哒的,有一只翅膀已经折了。楚橙接过,问:“你家主人是谁?”
“这……”小厮犹豫了下,还是如实道:“是陆小侯爷。”
是的,正是那位名声尽毁,曾远走边疆,戍守西北苦寒之地数年的平阳侯府世子,陆长舟。
楚橙心头一紧,忽觉得手中那只风筝无比沉重,她端着笑,道:“陆小侯爷怎么回京了?”
“娘娘有所不知,关西七部联合在凉州发起战事,此次陆小侯爷是奉诏入京,带兵平定凉州的。”
后宫不得干政,加之楚橙不太能见到皇帝,这些事她一无所知。不过人从边疆回来,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终究是好事。
楚橙便道:“这只风筝对本宫而言意义非凡,他既送回了本宫的风筝,本宫该当面谢他。他在何处,带本宫过去。”
宫妃见外男,虽说不妥,但见楚橙固执地坚持,惠娘也不好说什么,就派人安排下去了。
楚橙是在芙蕖台见到的陆长舟,雷声惊地她心颤心慌。远远地,她望见了一个清瘦的背影。楚橙知道,这个人一直是特别的存在。
他曾经耀眼如斯,光芒万丈,明亮到只要稍稍一靠近,就会被他的光亮灼伤。多年再见,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身量愈发挺拔,臂膀愈发宽阔,浑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那是成熟男子独有的气魄,好像阅尽千帆,万千红尘中再也没有什么能在他的眼中引起波澜。
楚橙走了过*T 去,唤他:“陆小侯爷。”
暴雨如注,好像有翻江倒海之势。
那个站在长廊下的身影转了过来,楚橙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两人只见过寥寥数次,但不知为何她对他的印象却如此深刻,忍不住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那个少年对比。
陆长舟在距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