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传统,每年三十举办家宴。
先帝之前,家宴皆置办在乾清宫里,皇帝与后宫宫妃齐聚,王爷皇亲以及建府别居的皇子公主也需要一同出席。
新帝年幼,难以主持宴会。后宫多女子,景王代行多有不便。太皇太后只得代行其职,将家宴地点改为慈宁宫。
酒酣耳热之际,太后孙灵月走到乐平长公主处,邀她共饮。
太皇太后见此皱眉,觉得她小家子气,这般场面还做这姿态,不甚庄重。
孙灵月浑然不觉,饮尽杯中酒后,脚步踉跄,偏着身子好似要往周砚景处倒。身旁宫女不知怎地,竟然没及时扶住,任孙灵月控住不住地往下摔。
钱公公站在周砚景另一侧,看太后要倒到小主子怀里,来不及去挡。
甜腻的牡丹香粉气味混着酒气搅浊了周边空气,难以忽视,周砚景难忍阖眼,却在察觉到异样动静时,立刻起身避开。
那宫女看周砚景避开,若在不出手,太后便真要当众出丑,赶紧上前拉住孙灵月。
孙灵月酒樽中的残酒失控中溅到周砚景身上,站稳后,不见惊慌,只是掩住眼中失望神色,向周砚景赔礼道歉。
动静这般大,自然引得在场所有人注目。
太皇太后觉得孙灵月这太后实在离谱,众多太妃还有幼帝的妃子在场,竟然如此有失体统,丢了手中杯盏,砸在铺了锦帛的桌面上闷响一声。
声音虽小,却惊得众人不敢吱声,连乐师和舞姬都停了动作。
长公主见状赶紧出声调和:“怎地如此不小心,太后定是不胜酒力,还是先扶太后回宫歇息吧。”眼神示意宫女赶紧带着孙灵月下去。
“多谢长公主挂怀,哀家无事。”孙灵月不肯离席。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不识抬举,心中火气更盛,却又无可奈何,她贵为幼帝亲母,她便是再不满意,也只能忍着。
那股子浓烈的香气随着孙灵月的动作四散,周砚景额头青筋渐起,头痛欲裂,不欲再忍,以身染酒渍为由,起身离席。
待到重华殿,脱了一身染了污浊之气的衣衫,嫌恶地丢到地上,让钱公公尽数毁掉。
踏入浴池,嗅着清雅的莲香,头痛稍缓,闭目养神,幽幽进了梦乡。
梦中一片艳红之色,处处透着喜气,红帐外的桌面上燃着粗壮的龙凤红烛。
面前端庄坐着的女子,头上遮着正红的盖头,宽大Jing致的喜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纤柔动人。玉手乖顺地放置在弯曲的膝盖上,细看却发现修的圆润的指甲不经意地扣弄着嫁衣上镶的珠翠,明明紧张却强装镇定。
不知怎地,看到眼前女子紧张不安的模样,周砚景心中刺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坐到那女子身侧,宽大的手覆在女子冰凉的手上,嘴巴张合,像是在宽慰那女子。
周砚景分辨不清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感觉掌中那双娇小的手慢慢回温,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梦中迷糊,面前场景忽地变换,他拿着如意秤挑开喜帕,心中不自觉溢出甜蜜欣喜情绪,勾唇看着面前渐渐显露的俏脸,耳垂上鲜红夺目的小红痣惹人怜爱,两相依靠,唇舌缠绵……
“小主子,衣物都准备好了。”
钱公公推门进来,周砚景猛地从梦中抽离,睁眼竟不知今夕何夕。
回忆梦中女子容貌,却是一片模糊,只记得那颗娇嫩欲滴的红色小庤,叫他欲罢不能。
那颗痣,好像似曾相似。
答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周砚景不肯深思,掐断旖旎情思,从浴池中起身。
第24章
正月十五,整个皇宫张灯结彩,美不胜收,一派喜气洋洋。形态各异的花灯或辉煌气派或小巧Jing致,看得人目不转睛。
小郡主郑以筠正嘟着嘴,在皇祖母跟前撒娇。
宫中的花灯是花样繁多,可是皇宫贵族们个个都坐着饮宴,等宫人们托着一盏盏花灯上前观赏,无趣至极。
从前上元节宫中放焰火时,郑以筠在城墙上朝下望,能看见城墙下人头攒动的百姓,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她如今大了些,越发喜爱热闹,在宫中闷了这半个月,一到上元节,看宫中布置同往年一样,吵着要出宫去玩。
太皇太后被她缠得没有办法,松了口,说:“要出宫可以,必须寻个人陪着,你去问问你父亲母亲,若有一个答应陪你出去便可。”
郑以筠赌气背过身去,皇祖母明明是故意为难她,娘亲要Cao持今日上元宴哪里脱得开身,爹爹满心满眼都是娘亲,上元佳节他哪里肯让母亲一个人留在皇宫。
太皇太后失笑,赵嬷嬷瞧着郑以筠的rou脸蛋气得鼓鼓的,给她出主意:“长公主与驸马不陪你,小郡主可以去找景王舅舅呀。”
不提小舅舅倒还好,一提起他,郑以筠更提不起劲,小舅舅不知怎地,原来只是有些冷淡,不愿同她胡闹罢了,这几日突然冷漠起来,脸色沉寒,生人勿进的模样,叫她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