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子已经有所决定,池仪便不再多说,只提醒道:“陛下今日忙了一天。”
不用多言,温晏然便明白对方话中之意,颔首:“朕今日一定早些休息。”
温晏然忽然回忆起,据说在不少支线剧情中,池仪就经常劝皇帝莫要过于劳累。
缺乏原剧情作为参考的温晏然还没立刻意识到两者之间的差别,在游戏里,忠心指数为负数的池内相当然是为了独揽权势,才哄劝荒废朝政,但此时此刻,在忠心耿耿的池常侍心中,对天子健康的担忧显然占据了更高的优先级。
温晏然:“那阿仪也早些休息。”
池仪微微欠身,行礼如仪:“还望陛下以身作则。”
温晏然笑:“好,朕以身作则,你们也上行下效。”临就寝之前,又嘱咐了一句,“明日一早,召杜舍人跟燕统领过来。”
池仪知道天子勤政,只得奉命退下。
翌日清晨,杜道思一早便进了宫,等她过来的时候,发觉天子已经起身,正在奋笔疾书。
温晏然给人赐了座,同时道:“朕有私信带给陶将军,稍后杜卿再替朕拟一道明旨。”
杜道思昔日曾是南地那边与崔氏崔新白并称的俊才,自然文采斐然,然而无论她在词句上如何用心,都不能改变这道旨意的中心思想。
温晏然下旨,让陶驾在攻城之余,拆掉东地那边的所有邬堡。
东边人心本就不向着中枢,这道旨意一旦颁发,许多居中观望的豪强,为了自身利益,也非得站到平泰真人那边不可。
第105章
昔日与西夷作战时,温晏然的习惯是等候时机,然后聚集力量雷霆一击,等大局已定时,再缓缓收拾局面,但在面对理论上民心应该更偏向中枢的东部时,态度却没有丝毫和缓之处。
温晏然缓缓道:“令车骑将军陶驾假节钺之权,以师诸和为副,告知他二人,在攻城之后,务必拆除所有邬堡,当地任何人都不得隐匿贼寇,若是有谁不肯遵令,便以军法处置。”
——这个“有谁”显然并不局限在兵卒当中,也包括了当地人士。
在天子话音落下时,杜道思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
不过除了拆除邬堡之外,温晏然倒没有布置什么针对性的战术。
对付东部,也确实不用太Jing细的战术,之前的西夷之战主要是中枢与地方军阀之间的战斗,以王游为首的那群人,不管是野战,攻坚还是守城都有足够的经验,至于东部,主要的作乱力量是数量极多的豪强大户以及平民百姓。
不过这里的豪强虽然多,却没有一个威望能力都足够出色的人物,所以叛军人数虽然众多,而且派系不一,最后却必定会以平泰真人那伙人为首。
天下疲敝如斯,百姓民不聊生,本来早该出事,然而社会秩序自有其惯性,东部那边忍耐多年,直到代表着皇权跟秩序的厉帝驾崩,毫无根基的新主登上皇位,才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
温晏然想,东部之患,不止在眼前,更在将来。
被派去平叛的陶驾是宿将,身边的任飞鸿、陈明还有陶荆的水平都不差,高级将领里头,只有一个自己还未见过的师诸和是跟着凑数的人物,不过陶驾已经假节,不至于辖制不了下属,只要别遇见王游一类的猛人,便能徐徐收服失地,大约到后期攻打敌军大本营的时候,才会遇见比较棘手的情况。
平定当前的战乱容易,不过即使诛灭平泰真人之流,依照东部那种邬堡林立的状态看,迟早也会有新的叛乱重新出现,如此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中枢的兵马都得被绊在那边。
战事拖得时间太长,又会导致经济的崩溃。
倘若已经将天下权柄集于自己一身,以昏君为最终目标的温晏然,自然不用太在意那些战事会困住军队几年,又会消耗掉多少钱粮,但此时此刻北边以温鸿为代表的隐患还未解除,需要防着他们作乱,边地乌流部也蠢蠢欲动,没有闲暇跟东地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为保万一,她干脆手段强硬地令人将那些邬堡给直接推平。
对于这种破坏社会原本秩序的平叛方式,温晏然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反正作为一个昏君,能维持几年十几年的稳定也就够了,她能像厉帝毫不愧疚地把烂摊子甩给继任者一样,把手头上的问题继续击鼓传花。
杜道思犹豫片刻,还是道:“陶车骑纵然将当地邬堡拆除,但等大军一退,恐怕尽复旧观。”
邬堡能拆除,当然也能重建,除非一直把军队放在那边作为震慑,否则早晚得重新出现,皇帝可以派人去监察,但当地人也可以借口有流匪攻击,组织民兵自卫,纵然是官府,也不能不让人反抗,既然要反抗,那建立些基本的军事设施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天高皇帝远并非是一句虚言,对于这些人来说,中枢的许多命令只有在被强势者执行时才具有其权威性,对于朝廷,他们无利可图,也就敷衍了事。
若换了世家,皇帝还能以不让那些人做官作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