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丁宝枝简单整理了行装。
薛邵嫌带的人太多累赘,吩咐珠珠不必随行。丁宝枝看他那架势,就好像她一旦舟车劳顿有个头疼脑热,他反手就能给照料了。
随即打起退堂鼓,她从小到大哪有机会长途跋涉,就连刚刚坐了会儿薛邵的马,下来都觉得颠得有点尾巴根发麻。
可一想到二房那难缠的嘴脸,还是抓住机会离开京城几天吧。
等她回京,估计刚好能跟回曲州的金枝错开。
此行除了她,薛邵只带了三个人,还都做常服打扮。
薛邵目的明确,就为去提审户部左侍郎的大舅子戴左明,曲州知府只是捎带手定个罪一起判了而已。
本来戴左明该被押送进京,不需要他专程提审,可是此人有些神通,先前章府被彻查,整个户部都被盯得很紧,他却还能悄无声息的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离京。
戴左明被抓之后,毛丰说叫人押送进京。
当时薛邵只说:“既然抓到了就别招摇过市,免得牢门一开正中暗处某些人下怀,押送进京?送着送着就送丢了。”
朝中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就是戴左明突然在牢里人间蒸发都不足为奇。
所以,其实薛邵这趟是秘密出京,他预备杀曲州那帮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带着丁宝枝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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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雨过后城中有了蝉鸣,马车碾过shi润的沙土,在黑夜中行驶出京。
丁宝枝坐在车里,听见出城时方阿宁与人交头接耳,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曲州这趟非比寻常。
薛邵做常服BBZL打扮时少了几分外在赋予他的沉稳,在车厢里闭目养神更是敛去了眉目间的Yin鸷,月色透过支起的小窗照在他清隽的脸上,竟让丁宝枝竟生出些陌生的情感。
她头一回将他当自己丈夫那么审视,先前只当做是薛邵。
他在她对面闭着眼道:“在看我?”
丁宝枝一怔,别开眼去,却也因此错过了答话的时机,再否认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薛邵掀起眼皮觑她,“以前去过曲州吗?”
丁宝枝摇头,“我没去过外埠。”
薛邵道:“要不是时间太紧,真该带你在曲州多待几天,正好忙完这一桩案子我也要休息休息。”他突发奇想,“不然就真别回去了,我要是谎称公务,梁国公府的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丁宝枝望着他片刻,月色忽明忽暗,他噙着点点笑意也不避开她的打量。
她看出他说得假话,也看出他十足不情愿和外祖相见。
他们俩这点倒是相像,都亲缘淡薄,不爱和家里走动。
车厢外边透进些凉意,丁宝枝缩了缩脚,叠放着稍微暖和些,“你再多说几次我就该害怕上门见你外祖家的人。”
“害怕就对了,他们的确像是会吃人的,你家那几个跟他们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一盘菜。”
薛邵弯腰将她的一双脚放到自己膝上,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他的衣摆,丁宝枝触电般欲将双脚抽出掌控,又被他两手覆着按回去。
他体温高出丁宝枝许多,连扳指摸上去都是温润的,盖在她脚面上暖融融霎时便不冷了。
薛邵居然惊讶,“你脚这么冷。”
怎么有人开春了还跟个小冰棍似的。
丁宝枝见他真的惊愕,忍俊不禁道:“女子体寒到夜里就是会手足冰冷,往常这时候都躺下了,盖着被子你不知道。”
“我这下知道了。”
因着自己是大脚,丁宝枝有些赧然,她不是没有缠足,而是缠过又放了。
宫女若是摇摇摆摆弱柳扶风,那不是比主子还需要人伺候吗?
她将目光转像别处不看薛邵,靠着车厢拿手背掩嘴打了个哈欠,掩饰自己在黑暗中泛红的脸色。
“困?”
“嗯。”她顿了顿,“薛邵,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没成想他竟哼笑,“你还知道我对你好啊,薛夫人。”
丁宝枝道:“...那也没有这样的,何况你明知道......”
薛邵接道:“明知道你不喜欢我,心里没我是吧?”
车轱辘在这时候十分不适时碾到石头,‘咯噔’一下,连带着丁宝枝的心一块儿悬空了瞬。
她都怕薛邵说完这话把她脚脖子拗断。
薛邵往后一靠,语调带着懒洋洋的尾音,看着丁宝枝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只要我第一眼觉得那属于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完成,指挥使的位置是,杀马志忠是,你也是。”
他顿了顿道:“但活人还是不太一样,你知道的,我差点就将你放了。我甚至还为BBZL你写过一份名单,上面全是家世清白的五品官员之家,跟你门当户对,本想请万岁给你指婚,不过写完我就撕了。”
丁宝枝完全无法理解这些门阀公子的想法,下意识动了动脑袋,是为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