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窈窈脸上露出占了便宜的偷笑,心满意足了,吩咐陈嬷嬷备水。
等沐浴完,她也过了那阵开心劲儿,她才发现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
她转念一想,她已经回来许久了,他应该也回来了吧?
卫窈窈找了一只长盒,把墙上的画收好放进箱子里,满意地拍拍手,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准备去主院找孟纾丞。
出了卧房才感觉到安静,她转头到处瞧了瞧,圆月当空,银光满地,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她和她自己的影子,她往前走一步,影子也跟着飘过去。
卫窈窈弯弯唇,抬手蹭了蹭脸颊上的蚊子包,脚步却迟疑下来,双手撑在腰后,慢慢地吁了一口长气,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她讨厌这样孤零零的感觉。
卫窈窈突然加快步伐,跑到院门口,望着通向正院的小道,迟迟未落脚,反而把迈出的右脚缩回裙底,倚着门槛,脑袋里莫名的乱糟糟的。
明明之前都做惯了的,这会倒是胆怯起来。
她喃喃道:“万一他还在谈事情,她过去,会不会打扰他?”
卫窈窈劝住了自己,转身往回走,上床,拉出薄被搭在身上,双手随意抬起放在脸侧,开始酝酿睡意。
许久之后,卫窈窈睁开双眼,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合上眼睛,用手摁着眼皮,强迫自己的睡觉。
忽而屋外传来响声。
朦朦胧胧地听不清楚,但卫窈窈知道应该是孟纾丞,接着便是陈嬷嬷的声音,这回听见了:“娘子已经睡了,快半个时辰了。”
卫窈窈听见屋门被推开,一道节奏平稳的脚步声传进耳朵,卫窈窈裹着薄被,悄悄地转身,背对着外面。
脚步声好像在距离纱帐两步外的地方停下,卫窈窈抿唇咬唇,反反复复,直到他离开。
屋门被他静静地掩上,不知又过了多久,卫窈窈叹了一口气,翻身平躺着,再明白不过她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了。
“娘子。”陈嬷嬷听见正屋的动静,又从厢房里出来。
卫窈窈披着长衫,冲她摆摆手:“我去正院一趟。”
正院孟纾丞睡得耳房还亮着灯,卫窈窈抬手轻轻地敲了两下,推开门缝,脑袋探进去,搜寻孟纾丞的身影,瞧右边,床上没人,再瞧左边,孟纾丞站在灯下,周身好像散发着暖洋洋的柔光,一双沉静的眼眸无奈地瞧着她。
卫窈窈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猜到自己是在装睡了,忽然有些脸红,嘻嘻笑了一声,开门进屋。
“怎么过来了?陈嬷嬷告诉我你睡了?”孟纾丞倒没提他去她院子里的事情。
卫窈窈诚实地说:“我刚才没睡熟。”
孟纾丞做出恍然的表情:“是吗?”
卫窈窈有些难为情,点点头:“是的,是的。”
然后老老实实地伸手,在他跟前摇一摇。
孟纾丞牵住她的手。
手掌贴着手掌,卫窈窈往前一步,黏到他身边:“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城啦?”
孟纾丞瞬间找到了症结所在,她折腾这么一出,就是因为这个?
孟纾丞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直把卫窈窈看得羞愧,她声音放低:“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试一试,万一今天运气好,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睡着了呢!”
“再说,你肯定不会抛下我不管,我就是……”
卫窈窈哼哼两声,企图糊弄过去。
她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到这会儿她才突然明白,自己今夜莫名其妙而来的多愁善感原是有缘由的,晚上在书房里无意听了几句话,她竟记得这般清楚。
孟纾丞明知道她对他还是不够信任,但看她这可怜模样,还是忍不住松了唇角,顺着她的意,跳过这一茬,笑了一声:“最多再在兖州停留一个月。”
再不久会有新任命的兖州知府到任,剩下的收尾工作自然不需要他这个内阁辅臣来做。
见他不像上回那样疏离冷淡,卫窈窈紧绷的肩膀慢慢地松弛下来,放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问他:“京城好玩吗?”
卫窈窈清楚地知道她离不开他,便是能离开,她也没有地方可去,她肯定是要与他一起去京城的。
孟纾丞不知她所谓的好玩是指什么好玩,沉yin了片刻。
“难道你年轻的时候也不爱玩儿吗?”卫窈窈性急地问,又摆摆手,“算了,不问你了,我改日问陈嬷嬷。”
孟纾丞神情闪过一丝错愕,倒不是觉得冒犯,只是……
她心里是认为他很无趣?
孟纾丞低头笑了笑,松弛地靠在长案上:“你是问吃食?寺庙?商铺?还是山川河流的景色?”
卫窈窈看他,他声音温柔醇厚,像在讲故事:“若我们能按计划回京,到京城时,恰是去西山红叶盛开的时节……”
“整座山都是红了吗?是枫树?”卫窈窈问。
孟纾丞说:“漫山遍野的火红,有红枫、黄栌,野李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