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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九天就是新年的宫宴,这些天情势变得比天象还快:十一皇子薨了、詹太傅要求国丧、十六皇子过继在柔懿贵妃膝下、太傅感陛下之艰劳,国丧不了了之了……
所幸这些麻烦的事跟我关系不大,站在台下看着他们你方唱罢我登场足矣,我只派人送信进宫给了倒霉的李玉铮以表慰劳,他回信说拟后天出来,之后我想了想该干点什么——
果然还是应该去完成前几天被贸然打断的邀约。
于是我再次来到弦上馆。
商开接待了我,我们稍微聊了一会儿天,商开说道:“时间不早了,您要留下过夜吗?”
其实这时候才五点多一点,不过再想想,听听曲儿,吃个晚餐,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我把手边的甜酒一饮而尽,说:“当然。”
不然的话我来这儿是干嘛呢?单纯喝两口酒是不坏,但是我也没必要出门啊。
商开笑笑:“那我先去更衣,请郡王移步二楼朱颜阁稍候,我命了您素日里喜欢的歌女侍候,让她先为您弹几曲作乐吧。”
我欣然答应。
我爱听曲,作为我名下的产业,弦上馆也确确实实搜罗培育了不少的技艺可圈可点的歌姬,朱颜阁在二楼最后一间,商开按我的意思亲自布置过,难得的一处清净地。
上楼推门,屋中燃着几盏灯,已然是一种暧昧昏黄的气氛,美娇娘躲在帐围后面,娇声道:“郡王且过来,奴家为您谱了新的曲子。”
我听着声音琢磨,有些像小桃红,又有点像碎雨姑娘,总之确是我平日里喜欢的那几位,走到边儿上看,绯红色的纱裙从帐子下边漫出一片来:“娘子莫急,这就来了——”
我拨开了纱帐,女子坐在靠椅上,云鬓有些散乱,眼角涂了绯红色的一笔胭脂,她侧坐在那里,手中还拨弄着琵琶,空气中飘着一股酒味。
是小桃红,她好酒,怕是一醉方休之后被直接拉来作陪,之前也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
我们已极相熟,这也没什么所谓,我直接走向床铺,我这人懒,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着听曲儿,今天边儿上有商开,少不得饶一回膝枕,我颇为愉快地想着,一会儿再端个果盘上来……
我的思绪被简单粗暴地打乱了,在我坐在床上的一瞬,雪张转身去拉屏风的时候,那女子突然暴起,将琵琶向我一侧掷来,我自然偏身一避,她就好像是对我接下来的动作一清二楚一样,紧跟着合身扑上,一手按住我的手臂,另一手拔下簪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雪张立刻转头,但是又怎么来得及?我只能一手暂且格住她持簪子的右手,雪张“啊”的轻叫一声,腰间短刀出鞘半寸,却不敢再随意动作,一霎之时三足鼎立之势已成,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实话说,如果现在有其他人来点评这一幕,那绝对好像是一位找负心人讨债的刚烈女子,实话说,因为这女子痛苦的表情如此真实而自然,我甚至头脑一乱,也以为自己是在哪里辜负了美人。
不过这种头脑发热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秒,近距离仔细看看,这“女子”脸上的妆容化的并不浓烈,只是为了掩盖一些脸庞的基本特征才稍加修改,外袍也是草草披上系了盘扣,如果刚才细致观察过,其实根本不会踏进这种粗糙的陷阱。
胭脂之下的那张面孔,我再熟悉不过了。
很快雪张也发现了端倪,毕竟他只是为了引我们上钩,之后再不费心做伪装,身段和习惯都太让人感到熟悉了。
对,太熟悉了。
在之前的五年里,这个人无时无刻不跟随在我的身边,我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他负责把纸片拿走,让这张纸和上面的人一起永远的消失在雍国。
——我放走的影子,绝佳的帮手,贴身的侍卫,邵未安。
他是一把好刀,这没什么可质疑的,但是也并非真的绝对不可替代。我讨厌违约,更不会欺骗我的人,我曾与他定下五年的合约,时间一到,我就毫不犹豫地让他离开了。
我有些惊疑,但是我还未开口,邵未安就先说话了。
“不必害怕,我只是来要一个答案。”他的声音低而哑,“我得问问……为什么……”
邵未安的眼睛里含着眼泪,我有些吃惊,手里的力气虽然没停,但是实在是不能不松了点,他的手臂僵硬,并没有向下挥动的意思。
“我一定要来问问你,为什么……”他咬着牙,手在发抖,但是坚持直直地盯着我看,“为什么要丢掉我呢……?”
比起他说的话,我更在意他的眼泪。
我从来没见他哭过。
邵未安是个暗卫,不是半道出家的野路子,而是那种从小就被摸了根骨,培养出来就是为了主人效之以死的暗卫。
诚然,他或许的确是跟其他暗卫有点差别。他跟我一样喜欢吃零嘴,对松子糖赞不绝口,喜欢看志怪小说,对人都和气。甚至于我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正在扑花蝴蝶,逗一个因为迟洗了一刻衣服挨了十个巴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