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太过梦幻,她怎么都没料到会在梓州见到颜裕,更没料到自己会在对方面前如此失态。毕竟早在谷雨那日,她就做好了孤身前往巍州的打算,她原以为自己届时能够调整好情绪,以更加从容淡定的姿态面对他……
两月前的日暮时分,一位素衣白巾的年轻男子策马扬鞭,来到了普镇。晚风吹起他的衣角,余晖照着他的身影。
他的声音响起时,恰巧有一束光,打在洛影的脸上,暖烘烘的。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人,风尘仆仆,面有倦色,却难掩大家风范。而他的眉眼,竟和洛老爹有几分相似。洛影虽然从未见过他,但只凭第六感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韩宥。
与她通信数次,还送了她一箱木偶人的韩家大公子。
这位韩大公子此番是带着洛老爹的托孤信,来接她回洛州了。
洛家二老走得突然,洛家在普镇又没什么亲友,因此丧事都是洛影独自料理的。躯体的忙碌,让她的Jing神得以暂歇,使她未及思考前路将如何走。韩宥的到来,才唤醒了她的思绪。
这一次,洛影终于要为自己的余生做打算了。
此时的她,只想见两个人——柳留、颜裕。待确认他们一切安好,她就真得可以了无牵挂了。
韩洛二人很快就达成共识,定下了行程。他们决定分道而行,她一路向南,他一路往北。
她先南行至梓州,探望柳留,再去巍州寻找颜裕。然后北上,到洛州拜访韩家诸人,再前往最北的炅州,拜祭祖先。
他则先行一步,直接回洛州候着她。
谁料,定好的计划在第一站就被打乱了——颜裕回来了,柳留有孕了。而她,对二人都难以割舍,一时之间,似乎是无法从梓州脱身了……
“阿影,你睡了吗?”在寂静的黑夜中,柳留的声音异常清晰,在洛影耳畔响起。
“没呢。”
“你愿意去洛州吗?”
洛影睁开双眼,透过窗子隐约能够看到屋外的月光——清冷、疏离,亦如她此时的声音:“那里是非去不可的。”
柳留长叹一口气,徐徐开口:“还记得我当年离开普镇的情景吗?你当时问过我:‘你愿意跟他回梓州吗?’那时我很想回答‘不愿意’,但我不能,因为身不由己……可如今,你我早已不再是做不得主的孩童了,不用再违心了。”
“阿留,我……”
柳留打断了洛影:“阿影,不用急着做决定。无论你今后作何打算,我都支持你。你只需记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谢谢你,阿留。”
夜,静的让人有些不适。
窗外的月光依旧,但褪去了清冷与疏离,平添了几分温热。洛影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独自度过那些漫漫长夜的。过去的几个月,陪伴她的只有自己。每到夜晚,感受着自己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蚀着她。
她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将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今日,颜裕和柳留似乎打破了她的孤寂,给了她一点念想——对生命,对未来。
洛影在这久违的温暖中,沉沉的睡去。
……
守孝期出远门已是不妥,更不宜频繁走动。洛影现下多是待在柳留这里,深居简出,鲜少露面。
这日她难得外出,却见街市上满是贩卖冥器靴鞋的摊子,才惊觉已经到了中元。
洛影站在一处摊子前,有点恍惚。往年都是洛老爹采购这些物什,烧给先祖的。她只负责跪在一旁,对着北方磕两个响头就可以了。对于那些先祖,她素未谋面,自然也是没有太多感情。因此,以往的中元日,她都是不甚在意的。
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事情,该由她来做了。
她才发觉自己对于此事竟是一无所知,既不知道应该买些什么,也不知道应该买多少。洛影手足无措地挑选了许久,却不得要领。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映入眼帘,接过了她手里的纸鞋。
“我来吧。”颜裕对着洛影微微颔首,很自然地把自己手里的两个荷花灯递给了她。
“你怎么在这儿?”
“刚去刘宅找你,听柳姑娘说,小洛一个时辰前就出来散心了,还未回去。她身怀六甲,不便在今日外出,只得托我来寻你。”颜裕一边答话,一边动作娴熟地挑选着冥器。
“你去刘宅找我可是有事?”
“恩。”颜裕很快就选好了所需的物品,待商贩打包之际,转身看向洛影:“我想与你一道烧纸钱、放河灯,祭先祖、渡亡灵。”
这一刻,他的眼里映着灯火通明的街市,脸上满是解不开的愁绪。
她亦然。
颜裕牵着洛影的衣袖,把她领到那株巨大的梓树前。
“桑梓者,故乡也。”二人并肩站立在这株茂密的梓树下,颜裕侧身看向洛影:“在这里拜祭还算适宜,小洛以为如何?”
斑驳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