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夫手里的刀刃顿了顿,他攥紧的手背上绷出刻骨的筋脉,眼睛里烧着撕心裂肺的火:
“他们……他们不该这样对待英雄的眷属!”
萨日娜在幽长而冷漠的叹气,她望着儿子手里摇晃的拨浪鼓,勾起一个冰冷的笑:
“查干巴拉说我是他的花朵,可他为了他的大汗,可以抛下他的花朵再也不回来。”
“他的花朵被别的男人撕开揉碎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的女儿浑身滚烫喊着阿布我饿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说做他的女人不必拿起刀。”
“女人不拿刀斧、刀斧却何曾放过女人?!”
阿拉夫猛地抬起眼,萨日娜毫无畏惧地对上他震惊又愤怒的眼睛,她拾起地上的铜盆,狠狠砸在他的面具上:
“英雄?你们也配?!”
“你手里有刀,却不敢架在那些欺辱你的男人头上。你们一个个带着刀摸进别人的家园,把刀架在女人和孩子的脖子上。”
“你们算什么狗屁英雄?!”
当啷一声撞击下,少年怔怔地看着他的面具砸在地面上,婴儿看见了他破碎的脸,于是吱吱呀呀地伸手来摸。
孩子笑着,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闪动的全是好奇。
阿拉夫沉默了一瞬,忽然推开了怀里的婴儿,他用胳膊遮挡着面庞、恶狠狠地撞开萨日娜,扑向了寒夜茫茫的草原。
身后响起了婴儿委屈的啼哭和女人慌乱又急切的安抚:
“木仁不哭,额吉在!”
阿拉夫放下了胳膊,茫然地望向绵延千里的军帐。
在他身后,有绵长而低沉的号角声响彻了草场,有人骑着马儿穿梭在军帐间,洪亮激动的喊声回荡在火光里:
“即刻准备,明日拔营!”
“即刻准备,明日拔营!”
许许多多人从帐篷里探出了身子,有士兵,也有他们的家人。
胡尔特和乌蒙站在起伏的荒草间,与少年一同望着马背上的影子,目光追逐着他、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军帐深处。
乌蒙低声喃喃:“大将军还在大胤,我们就要对胤人动手了吗?那大将军怎么办,他会不会有危险……”
有人从他们身后走出来,胡尔特转过头,看见了杜柏岩微笑的脸。
他一惊,拉着乌蒙向他问好。杜柏岩并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望向月色下闪光的群山,慢慢绽开了深长的笑容:
“再厉害的将军,也不过是会腐朽的凡人。”
“拿一介凡人去换不朽的功勋,这是谁都不会犹豫的交易。”
胡尔特和乌蒙的脸色都变了,他们的背后泛起了刺人的凉意。而杜柏岩只是微笑着经过,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刹那,发出喟叹般心满意足的笑声:
“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
“明日起,我们所有人行军北境。”
“天下、勠力伐胤!”
号角声浪一般漫开在草原上,低沉的呼唤里,凡人的血与大地一同战栗。
嗜血的古老神祇将再次奔亡于雷霆之上,凡人的哀嚎,是他们的战车碾过人间的声音。
而战争与死亡,将点燃他们狂欢的庆典。
第44章 猎狐 我们西境的眼睛不为活人……
“这些胤人有问题。”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在夜色里, 驿站的灯火染出一小片橘黄的雪色,而余下的冰冷、尽被夜晚的树林吞没。
驿臣送上了热乎饭菜,寒暄了几句便拢着手离开了。侍卫长合上门扉的刹那, 满都拉图细细擦拭着他的匕首,突然撂下了这句话。
他的侍卫长斯日波是个直来直往的汉子,听见大将军的话, 便挠了挠头发,满头的古银装饰叮当乱响:
“啊?将军,您是不是多心啦,我看他们正常的很。”
满都拉图眯起了他狭长的眼睛, 他的眸光顺着匕首的锋刃淌下来,凝聚在刃尖上、凝结成一点冰冷:
“我们来的路上,除了那些当官的,大多数驿站的胤人、都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们?”
斯日波摸了摸粗糙的脸颊, 想了半天:“有好奇的, 也有冷冰冰的, 还有嚣张一些的、用那种挑衅的眼神,倒也不奇怪, 毕竟大胤与我们是世仇,据说每个大胤人都有亲人死在了西境的战场, 他们抑制不住对我们的恨,也是再正常不过。”
满都拉图吹去匕首上的毛灰, 眸光落在呼啦啦的窗纸上, 仿佛穿透了幽深黑夜:
“那你看,这个驿站里的人呢?”
斯日波摩挲着胡子上坠下的古银片,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礼貌。每个人都很礼貌,而且疏离, 驿臣除了送饭和必要的寒暄,也没有像之前那些人那样,同我们攀关系套近乎。底下人看见我们也只是低头鞠躬,不多说一句话。”
“对,”满都拉图露出一个深长的微笑:“因为他们害怕,他们怕我们